红药扶了扶那只簪子,说话都轻了:“母亲这就给我了?”
傅氏笑着点头,红药很是忐忑,这样贵重的东西,好似不是戴在头上,而是挂在了她心里。
嗳,果然长大了麻烦多。
今日祁家大房长孙满月,大摆宴席,广邀宾朋,祁大伯母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出了一脸大褶子。儿媳过门才一年就给她添了男孙,女儿满枝刚嫁过去就有了身孕,人人都夸她家运道好,福气旺,乐得她饭都能多吃两碗。
祁老夫人看不下去她这傻样,骂道:“都是有孙子的人,也不安生些,小心别把牙给笑掉了。”
祁大伯母不介意,反笑祁老夫人是嫉妒,祁老夫人冷哼一声,扯过虎头虎脑的先哥儿和秀秀气气的启哥儿,表示她有两个,从数量上压倒了祁大伯母。
红药听说祁满枝也回来了,急吼吼的要去见她,刚出了堂屋,往前没走几步,迎面就看见黄昱陪着黄太太走了过来。
黄太太见了红药,眼睛一亮,像那饿着的狼逮着了兔子,拉着她问长问短,就是不放人。
黄昱从安姨娘嘴里知道了母亲的打算,再见红药就了几分尴尬了,只垂着眼盯着脚下。自打他入了军营,整个人就变的又冷又硬,红药听着黄太太唠唠叨叨,仰头偷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灰色底子绣竹叶的直裰,肩宽腿长,彻彻底底长成了笔直的青松,只是他不动声色,拒人千里,叫她有点儿气闷。
这一眼被黄太太瞧了个正着,好似窥出点门道,笑得更欢了,她心里有了底气,也不再裹缠。
回廊狭窄,容不下两人并肩,红药是小辈,乖觉的请黄太太先行。轮到黄昱了,他却不动,反侧过身给她让道。
红药从他身边过,忍不住又拿眼看他,正好看见了他嘴角一丝笑,心里顿时暖哄哄的,像藏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秘密,拎着裙摆,急急去了。
黄太太提的亲事她也隐隐听到了点风声,这事还是挺让人头疼的。她还小,只知道两个人是能相爱能成家的,有一天她也是要嫁人的,却不知怎么样算是相爱、该怎样去爱人,更不知道她该不该嫁黄昱。黄昱是长兄又是她的玩伴,有时温柔有时又气人,阴晴无常飘忽不定,还常常甩脸子给她看,她根本闹不明白他的心思,两人在一起不是打就是闹,这和书上说的相敬如宾不一样,和她父母的举案齐眉也不同。
红药出了一会子神,还是想不明白。男女之事太复杂,千丝万缕都要绕死人了,她一个不经世事的丫头参不透,更理不出个头绪,看来以后也只能躲着了,毕竟年纪也都大了,不能如小时候一样厮混,就是私心里惋惜的很,这下连单独见面都怕传出闲话,还是要怪那黄太太,真是瞎折腾。
从前谈笑斗气、嬉笑怒骂的日子是不能再有了,红药停在檐下,对着一株枝叶繁茂的桃树老气横秋的叹息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赶上了,黄太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啊,好好的自由恋爱偏偏要弄成包办婚姻,这下好了吧,都没法好好谈了,我都没法好好写了,什么时候才能好上啊。。。
最近天冷了,大家要注意防冻保暖,肾君宿舍已经倒了四个了,今晚好像轮到肾肾我了。。。
☆、明珠暗投
现在回头想想,原先的一同玩大的几人都已不在身边,各奔前程。黄昱想想就累,不提也罢;满枝姐姐许给了别人家,就连魏惜年都定了亲事,锁在闺房里待嫁。
红药伤春悲秋,就这样直愣愣的杵在路中,挡住了丫鬟们的去路,不过片刻就有个穿绿衣服的上来问安。红药回过神了一看,身后堵着好些个捧着托盘食盒的丫鬟,顿时不好意思了,忙摆摆手,灰溜溜的往祁满枝旧时住的院子去。
祁满枝正坐在屋里和丫鬟闲话着针头线脑,见她急急进来,喜上眉梢:“你可来了,我正想叫人去唤你呢。”
红药也笑的喜庆,举起小拳头似模似样的给她贺喜:“哪里敢劳您大驾,我自然是要来给姐姐道喜的。”
“小丫头还会取笑人了,仔细你那身皮肉。”满枝飞过来一枚白眼,微嗔了红药一句。她怀胎四月,腰腹已微微隆起,身上脸上都圆润了不少。许是婚后事事如意,原先还有几分惆怅惘然的眼里,如今却盛着满到要溢出来的笑意。
“不过半年没见,姐姐就变的这样凶悍了,姐夫也真可怜呐。”红药在熟人跟前一贯没大没小,嬉皮笑脸的在她身边坐下,好奇的打量她的肚子。
“不正经,净会说胡话。”满枝害羞了,低头拂弄着衣摆上彩线绣的胖鸳鸯。半年前由长辈做主,她嫁给了父亲一位旧友的儿子,丈夫姓史,是大兴堡的守备,人长的虽不甚英挺,但胜在老实敦厚,夫妻恩爱,公婆和气,日子好过和很。
红药正想说什么,外头走进来一个身姿窈窕,凤眼桃腮的大姑娘,画着时兴的酒晕妆,双颊绯红,眼含秋水,真如微醺一般可爱。
她嘴里唤着嫂嫂,手中还提着个黑漆食盒,祁满枝见了,半直起身子笑着道:“今日你是客,怎么还叫帮着提东西来。”
“嫂嫂别担心,这是母亲怕今日祁府忙碌一时顾不周全,才让我把这盅乌骨鸡汤给送过来。”那姑娘放下东西,笑吟吟的说着,见嫂嫂身边坐着个粉嫩嫩的圆脸小姑娘,却是她从未见过的,便道:“这位妹妹是?”
祁满枝指着红药道:“这是我娘家最小一个堂妹,”又拉过那姑娘给红药介绍:“这是我夫家小姑,家里人唤做小双,比你大不多少。”
两个女孩互相行了礼,道了齿序,果然是史小双虚长一岁,她个子高挑,让红药好生羡慕的一阵,明明只差了一岁,人家偏偏就有了大人的样子,又纤细又漂亮,似那刚抽出的枝条一样水灵灵俏生生。再看看自个这身小肥肉,这矮个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祁满枝是双身子的人了,祁大伯母舍不得她同别人挨挨挤挤的凑在一桌吃饭,史家夫人也放心不下儿媳肚子里的娃,这不还特意让女儿送来鸡汤。祁满枝乐滋滋的留在院子里开小灶,红药与史小双就只能回前头去吃酒席。
祁大伯母成心炫耀,席面也做的霸气,禽必整只,肉必大胾。每一道都是硬菜,丝毫不含糊,捧上来是一片油汪汪肥腻腻,找了几圈都不见半点素菜叶子。
这么一桌拿来招待兵爷官差不错,娇滴滴的姑娘们可受不住,大荤腥膻,不好克化,有些肠胃弱的看着都犯恶心。
红药勉强用了几筷子,嗓子眼都要叫油给蒙住了,哭丧着脸端着茶喝了一口,没想到又中招了,定睛一看,好家伙,杯中可不是什么清茶,而是芝麻核桃松子炒过再冲水泡的,稠乎乎的噎死人了。
同她结伴一块从祁满枝院里过来的史小双见她气鼓鼓的瞪着茶杯,深觉好笑,拉拉她的袖子轻声道:“快别碰这些了,我家丫鬟带了点心,待会看戏时分你吃。”
红药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点头,史小双捂嘴一乐,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说了些闺中话,不过半日就称姐道妹,勾肩搭背起来。
马马虎虎吃完席,祁大伯母来请众女眷移步戏湖边小楼听戏,史小双带着红药走在最末,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红药一脑子点心,刚想开口问,就听见湖对面传来一声锣响,一出好戏开场。
史小双见众人都顾着看戏,没人往她这边瞧,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小拳头大的小包,抖开来是三块霞色的梅粉蒸糕,红药肚子咕噜一叫,眼馋极了,可怜兮兮的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