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半点虚词,甘受天打雷劈。”果子哭着发誓,还没等站稳又跪在红药脚边:“姑娘,肖夫人真快不行了,碧涛姐姐也瘦得不成样子,您快救救她们罢。”
康如梅若不是走投无路,何至于求到她这来。仔细想想也曾听过几耳朵闲言,说康如梅所嫁夫君不甚体贴温柔,动辄就拳脚相加,果子说的多半不假。她权衡了良久,还是放心不下表姐,对那还抹着眼泪的小丫头道:“你先起来,到门口守着去。”
果子立刻起身,老老实实的蹲守在房门口。红药见她就位了,这才转回屋里,把被褥翻开,从夹层里摸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折成了小条塞进随身带着的荷包里。
这还是当年小舅舅送的,统共有五百里,让她藏在了各处。月银和四时节礼都是有数的,用了马上就叫傅氏知道,还好这笔银子当年按下了没过明路,今日派上大用场了。
只是钱却不能交给果子,防人之心不可无,敢在她面前替个外人哭求,这一点就值得推敲了,还得她偷偷溜出去,看一看那如梅表姐到底是怎样的境况。
作者有话要说:肾君被病魔击溃了,牙疼死。。。
红药:肾肾,说好的恋爱呢?
肾:你还小,小孩子不早恋。
黄昱:我岁数可不小了,等不起啊。
肾:既然如此,下一章就让你们谈情说爱。还是那句话,儿大不由娘啊o(︶︿︶)o
☆、怜取眼前人
风生朔漠,雪覆胡关,广宁一夜由秋入冬。
各院里早早就点起了火盆暖炉,慕萱斋里连火龙都烧上了,热气升腾,烘得满院暖香。这时节屋里屋外就是两重天地,若没个要紧事谁也不愿到外头去吃风吞雪。
红药却抓耳挠腮的急着要走,她记挂着康如梅,一连许多天睡不着吃不香,耷拉着脑袋苦哈哈地盼着傅氏出门,好给她机会溜去见人。
“听说崔大人致仕回乡了,前几日就到了广宁。”黄太太近来算是把祁家门槛踏破了,隔三差五来一回,不惧严寒,风雪无阻,傅氏奈何不得,也就随她去了。这日午后黄太太照例大驾光临,傅氏红药摆茶摆点心招待她围炉闲话。
这话红药没听出动静,可傅氏却心头一动,放下兔毫建盏追问道:“您说的可是崔开济崔太医?”
“祁太太果然见多识广,”黄太太有所图谋,先刻意逢迎了几句才转回正题:“正是那崔老爷子,当今太医院院使的师傅,能活死人肉白骨,堪称药家祖宗。”
傅氏大喜过望:“崔大人能回来真是咱们广宁的福气,我正发愁我们家老夫人久病不愈,这下可有指望了。”
祁老夫人身上不好,最心惊胆战的却是傅氏,撇开孝道礼数不说,祁老夫人若有个不对,不仅连累祁川丁忧,还耽搁红药嫁人。黄太太想必也怕的很,对老太太盯得比谁都紧,荐过来的名医都有四五个了。这二位太太还是头回心意相通,傅氏近来看她都顺眼了不少。
“此事宜早不宜迟,”黄太太捋了捋鬓发,她今日新上身了一件折枝梅暗花水绿披风,宽袍大袖显得她飘渺出尘:“趁着消息还没散出去,先下手为强才是。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咱们不如这就上门去请,就是一时请不来也好表表心意,定个日子。”
傅氏被她说得意动,想了想道:“您说的有理,老人家那是拖不得了,我这就备车去。”
黄太太含笑点头,为攻克傅氏防线自喜。红药也欢欣鹊跃,祖母痊愈有望,与如梅之约有了着落,真是两全其美。
傅氏前脚刚走,红药后脚就悄悄从角门溜出来,没惊动旁人,只有个果子跟着,就连驾车的都是果子哥哥。一个官家夫人流落庵堂,怎么看都不甚光彩,还是少些人知情为好。
马车辘辘向前,红药撑着头凝眉看着那银票发呆,一路上从果子嘴里零零碎碎听了个大概,康如梅嫁的是辽东第一福将啸骑营肖以山,攻城守边都是把好手,还是名动天下的登州肖氏子孙,干的偏偏是天下第一阴损事,逼着续弦堕/胎,不许通房生子,日日冷言冷语,不称心就拳脚相加。
“肖大人极宠爱那原配留下的一儿一女,生怕后院里有人害他的宝贝疙瘩,便不肯让妻妾诞下子嗣。”眼看就快到了,果子给红药披上黛青出风毛斗篷,想了想又道:“恐怕康夫人是知情的。”
是了,怪道康如梅能攀上肖家,以肖以山的本事再添上肖家的威势,就是续个三品文官家嫡出小姐都绰绰有余,何至于将就一个武将庶女。只是没料到康夫人一个比一个恨,前头那位是打骂欺辱,后头这个是釜底抽薪,把人往火坑里推。
“肖大人知道肖夫人不在府内么?”红药揉揉眉头,有些疲惫。
“听碧涛姐姐说,肖大人巡边去了,并不知情。”果子小心翼翼的给她系好带子,答得底气不足。
巡边不是上阵,这等大事又怎会不知,红药长叹一声,看来这肖大人根本不把康如梅当回事...
青岩庵离城门不远,颤颤巍巍的立在一处矮丘上,还没等红药下车站稳,一个穿着肥大棉衣的消瘦女子就扑过来,跪在跟前抱住红药双腿痛哭流涕:“您可算来了...”
红药骤不及防,险些摔倒,哭笑不得的打量了她好几眼,暗自纳闷她是哪一位。后头的果子忙放下手里的包袱过去扶她:“碧涛姐姐,先让姑娘见见肖夫人吧。”
印象里碧涛是个圆润的小姑娘,红药当年还和她比试过谁更重一筹,可这会儿跪在地上的女子面黄骨瘦,比那柴禾好不了多少,看得人鼻酸目红。
“真苦了你了。”红药忍着泪拉住碧涛,见她衣襟上打着补丁,袖边也磨破了,忙吩咐果子:“快把咱们带来的冬衣拿一件给碧涛换上。”
“奴婢这不碍事的,祁姑娘快去看看我家夫人,”碧涛止住泪,给红药行了一礼:“夫人念叨了好些天了。”
红药可怜她护主之心,便依了,随着她往里走。
这庵里冷冷清清,人迹罕至,偶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灰衣女尼穿梭其中,也皆是低头敛目,来去匆匆。康如梅住的院子在西北角上,说是院子,也不过几间茅屋苦窑,勉强能遮个风雨。一进门就见她躺在靠窗炕上,盖着床薄被,望着房梁出神。
“夫人,快看谁来了。”碧涛出声唤她,她这才看过来。这两年光景生生把她摧折成了衰老妇人,双颊深陷,容颜凋零,眼神也不再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