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恩蓦然止步,嘲弄地看老友一眼。法蓝不会做家事,连咖啡都煮不好。杜蒂死后,强恩很快就发现,如果想要在法蓝家喝到还能下咽的咖啡,他最好自己动手。
看到他的眼神,法蓝恼怒地说:「咖啡是瑞琪煮的。」瑞琪是中情局的雇员,在法蓝担任特工部副部长之后,就在温家当管家。如果法蓝在家吃晚饭,她会服侍他吃完晚餐和清理好厨房后才回家。咖啡一定是她事先煮好放在保温瓶里的。
「既然如此,我也来一杯。」强恩例嘴而笑地走出厨房。
「兔崽子。」法蓝嘟嚷着跟在他后面。
书房门开着。强恩刚跨过门槛就嘎然止步,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发出一句无声的咒骂。可恶!多管闲事的法蓝。
柏莉玫从椅子里缓缓地站起来,她的脸色在柔和的灯光下条地煞白。她眯起他记忆中那对又黑又大的眼眸瞪着他,不敢置信地说:「戴塔克。」
强恩强迫自己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走进书房,好象早就知道她会在里面。他关上房门,让法蓝去猜想那是什么意思。「其实妳说的没错,」他说,好象五年的时间并不存在。「戴塔克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麦强恩。」
他从未茫然不知所措;他受的训练就是要他处变不惊。但她的突然出现太令他震惊,冲击力之大有如挨了一记重拳。看来他并未察觉自己有多么渴望见到她,不然他怎么会脱口说出五年前不让她知道的事?
跟他相识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他的真名,这样对双方都比较安全。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偏偏要告诉这个女人?她就算不恨他,也有充分的理由回避他。她亲耳听到他叫她丈夫做出无异自杀的事。当他命令达勒按下按钮、牺牲性命完成任务时,面无血色的她就在旁边用漆黑如夜的眼眸凝视他。那不是女人可以遗忘和原谅的事。
此刻的她同样是面纸血色。一时之间,他希望她没有听说过他。那不无可能;他是秘密特务,特工部人员只在私下谈论他的名字。而她是内勤的科技部人员,跟外勤人员接触的机率微乎其微。
她清了清喉咙。「麦强恩是……只是传奇人物。」她以紧绷的声音说,由此可见她听过说他。
「谢谢。」他故作若无其事地说。「但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只是』这两个字,我是真人。想要咬我一口证明看看吗?」他在法蓝的书桌边缘坐下,一条腿荡来荡去。虽然内心紧张无比,但从他的姿势完全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证明的方法是用拧的。」
「我比较喜欢用咬的。」
她的脸颊开始泛红,但没有转开视线。「你的眼珠以前是褐色的,」她责备地说。「它们现在是蓝色的。」
「彩色隐形眼镜。蓝色是我眼珠的真正颜色。」
(bsp;「或者你现在戴着彩色隐形眼镜。」
「妳可以过来看个仔细。」他邀请道,但不出他所料,她不愿意靠他那么近。
她恢复镇静,坐回椅子里。她交叉起双腿,摆出跟他同样轻松的姿势。也许更有过之;她的动作使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她露出的那一小段大腿上。他没有看过她的腿,五年前她都穿长裤,而且经常被长袍遮盖着。她微带古铜色的腿修长漂亮,她看起来状况很好,似乎经常运动。
突然发现身体的反应,强恩连忙控制住自己。他抬起头发现她在看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交叉双腿,好分散他的注意力。如果是,那么她的诡计得逞了。他恼火自己竟然落入美色这个最古老陈腐的圈套。
法蓝打开书房门,打破两人间僵持的沉默。他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大保温瓶的咖啡,但没有牛奶和糖。「你们两个自我介绍了吗?」他望向强恩,要强恩暗示他选了哪个化名告诉莉玫。
「他说他的真名叫麦强恩。」莉玫说,声音冷静而沉着,使强恩不得不再次佩服她的镇定。「五年前我认识他时,他名叫戴塔克。」
法蓝又看了强恩一眼,十分惊讶他这么快就透露真实身分。「他有许多化名;那是他职务的一部分。」
「那么麦强恩也可能是化名。」
「这我就没办法安慰妳了。」法蓝挖苦道。「我认识他大半辈子了,他是如假包换的麦强恩。」
强恩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看到她眼中闪过一抹狐疑,显然是在怀疑法蓝有没有可能也在说谎。她不是会轻易信赖别人的天真小姑娘,但也没有那么擅长隐藏她的想法和情绪。
「我为什么在这里?」她突然问,把目光转向强恩。
法蓝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他身上。「我们有个……状况。」他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她。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可不可以拿些糖和牛奶给我?」
那个简单的问题使不擅家务的法蓝窘迫不安。他惊慌地看托盘一眼,好象希望她要的东西会自己出现。「呃……我——」
「算了,」她说,泰然地啜了一口黑咖啡。「我可以这样喝。什么状况?」
强恩忍住一声大笑。他记得很清楚她以前向来喝黑咖啡。莉玫那样说是在故意激法蓝,报复他害她如此吃惊。她向来能够与其它组员相匹敌,这一点至今仍令他惊讶,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淑女。
法蓝用眼神向他求救。强恩耸耸肩。这是法蓝搞的小戏码,就让他自导自演下去。除了法蓝多管闲事地想作媒,否则他想不出莉玫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可能认为强恩需要一点休息娱乐,由于他承认受莉玫吸引,所以有何不可?但是法蓝当时不在伊朗,没有看到他下令达勒自杀时,莉玫的脸色,否则他就会知道为何不可。
「呃,我们对妳目前的研究很感兴趣。察觉不到的窃听器将是无价之宝,我们现在正好非常需要它。妳比任何人都清楚它,因为它是妳设计的。妳正好也有一些外勤经验——」
「不,」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做外勤。」她下颚紧绷,脸色煞白地站起来。
「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个,那么很抱歉你浪费了我们双方的时间。打通电话就可以省去把我带来这里的麻烦。」她停顿一下,然后嘲讽地嘟嚷:「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
「妳还没有听完所有的细节。」法蓝说,又飞快地看了强恩一眼。「容我补充一句,妳是中情局的员工,不是独立的特约情报员。」
「如果她拒绝,你就要开除她吗?」强恩故意逼法蓝表态,为的只是使他局促不安。
「不,当然不——」
「那么我们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她坚决地说。「请派人送我回家。」
法蓝死了心地叹口气。「好吧。很抱歉给妳带来不便,柏太太。」他不是个惯于道歉的人,但他还是道了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