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路过街边三五成群的长舌妇时,偶然听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后面跟着几个触目惊心的词语。那一刻他简直要晕过去。他扒拉住其中一个大妈,铁钳似的手将她的肩膀紧紧箍住,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大妈没看到沈老爹过来。望着他高大的身躯与吃人般的面孔,她随口胡诌几句自己听来的风言风语,就见沈老爹松了手,蹲在地上,久久地捂着脸,一声不吭。而后,他抬起头,问这是谁告诉她的。
听闻是五柳巷的三嫂,沈老爹转头就走。他气势汹汹地跑到三嫂家,砰砰砰砸门。人家门一开,沈老爹就闯进去,指着三嫂鼻子就骂。三嫂也委屈,说是听陈妈唠嗑的。沈老爹一听,转头就去敲陈妈的门。
那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沈老爹走街串巷,将他的砸门声敲得震天响,然后进门就开骂,骂他们毁自己女儿的名声。他的动静,在秋蝉微弱的哀鸣中显得格外清晰。
最后线索断在李伯伯身上。他没了牙的嘴巴说不清信息来源,把责任都推给“他们”。“他们说的,我又不知道!”他手里的蒲扇激动地挥舞着,仿佛要把沈老爹扇走。但是他给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
“他们说,那些流氓都是城西的,那天不知怎么跑到城南来了。那天,你记得不?你大儿子那天,威风得很!在街上带头搞来搞去!”
烈日炎炎的下午,沈老爹如坠冰窟。出来时,他的牙关在发抖。太阳晒在他身上,他只觉得冰凉无比。他抱着双臂,低着头,像个罪人般沿着街角走回家。见到沈益唐笑嘻嘻地端着西瓜出来,他一脚踢飞了沈益唐手里的西瓜,朝他大喊:“吃你妈的瓜皮!”
眼泪又一次滴了下来。
沈益唐不怕肉疼。但疼在心里。他也没想到,自己那天的行为居然给妹妹惹来那么大的祸患。要不是父亲这么一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
他无法看清两件事的因果联系,只觉得这便是自己的错。人生得意时,必然埋着灾祸。以后再怎么高兴,都不能太得意了。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一想到妹妹居然被五个流氓围困,他就心如刀割。
这个可爱顽皮的妹妹,他是多么地爱她。此刻听见妹妹还在关心自己,为自己求情,他简直没脸去见她。
要是能一头撞死在墙上,该多好。他心想。
可是这样,妹妹就没有哥哥了。她会伤心。沈益唐否决了这个方案。他忽然想起那些流氓。那些家伙哪里来的?又是谁保护了妹妹?他不停地思考着。
沈依霜被父亲赶回了房间。
沈老爹走下楼来,往屋里探了探头,见沈益唐还跪着,便说:“你睡觉去吧。”看来沈依霜的求情还是让沈老爹心软了。他也没管沈益唐的反应,径直关了灯,打了个哈欠,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适应了黑暗之后,沈益唐看到屋外有月光撒下来。他还是跪着,不肯起来。这是他的报应,他应得的。他的膝盖早已磨破了。可这点疼跟妹妹遭遇的事比,又算得了什么?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她的事儿。她以后怎么活?
想着想着,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想到一个朋友,这个人应该可以帮他。有他在,只要给够钱,什么奇怪的事儿都能搞定。更别说区区找到几个流氓了。他很坚决,他要复仇,要让那些流氓付出恐怖的代价。
天色渐渐亮了,窗外的光芒从深沉的黑色逐渐变成鱼肚白。沈益唐看了眼时钟,盘算了下时间,立马直起身子。膝盖上的酸疼让他顿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扶着椅子,咬牙站起来。他的膝盖已经鲜血淋漓。
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沈益唐就备着包,骑自行车出门去了。
自行车停在一幢年久失修的筒子楼前。沈益唐一瘸一拐地走进破楼,他走上四楼,啪啪地拍响了一道大铁门。
门许久才开。一个方头方脑的男人打着哈欠,开了门。隔着铁拉门,那男人睡眼惺忪地骂道:“你小子大清早催命啊!”通过铁栏门的缝隙,沈益唐看见屋里正在吃早餐。一个女孩子正坐在餐桌前,捧着一碗稀薄如水的粥喝着。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外来人。在她身后,斜放着一对拐杖。
面对那方脸男人,沈益唐一时说不出话。方脸男人摸索着裤兜找钥匙,手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不耐烦地说:“大清早的,你真会挑时间。不管啥事,都得加钱啊!”
谁料铁门外的壮汉沈益唐扑通一声跪下了。在方脸男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声泪俱下地磕了一个响头,嚷道:“武德哥!你这次不帮我,我就死你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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