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益经营的私粮、私铁、私茶……哪一个不是处心积虑?他处置那些不听他话的人的时候,何时不是冷血无情?”李执抓住他的手,“甚至对你……他处心积虑地让你为他暖床,处心积虑地让你发自内心地崇拜他,跟随他,处心积虑地让你为他卖命又卖心。然后现在呢?他冷血无情地把你丢了,像弃子一样地丢了!他将你丢到江南去可理会过你的死活?你被押送北上的时候,他可曾想着要救你?你清醒一点!你对他来说只是一枚棋子!一个挡箭牌!一个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而已!”
☆、46.李执4-表白
“你住口!”许白想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他这次握得更紧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你要不就放了我,要不就把我关起来,不是执法么?不是履行公务?不是奉行公事吗?那又何必多费唇舌?”
“你究竟要被他控制到什么时候?他即使远离你,抛弃你,置你于不顾,你也要为他卖命,替他说话……”李执的语气更激动了起来,握着他的手也更加用力,“吕益走了,逃走了。他在我们去的时候便已人去楼空了!你想见他吗?他不在牢里。你想走吗?你又能走到哪里去?”
吕益……没被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白不知怎么就卸了全身的力气。他的担心,他的愤怒,他的抵抗,归根到底是迫切地想见吕益。在牢里见他也好,在审判的大堂之上见他也好……他就是想见吕益而已。
而现在,当得知吕益没事的时候,那些抵抗,那些挣扎便全部消散了去。憋在他心里的那口气,鼓噪在他心里的不安、担忧、焦虑……都卸了下来,他停止了挣扎。
李执被他的安静吓了一跳,下一刻便觉得许白软了身子,瘫倒在了地上,顿时慌了神。手抚去他额前碎发的时候,发觉手下皮肤滚烫。
原来竟是一直病着的……
只是憋着一口气,无路如何都要见吕益一面吗?当这口气卸了的时候,便跟丢了魂儿似的,连力气都抽走了么?
李执看着大夫摸脉又听诊,心里既是焦躁,又是失落,更有些愤怒愤恨甚至是委屈的情绪,被强压了下来,变成在床边不停踱着的碎步子。
“受了风寒,病了几天,现在身子全垮了,要细心调养才是。”大夫道:“思虑过重,心思过沉,气血不畅,只怕反复。”
“还请大夫开几剂调养的药,我每天督促着他喝。”李执道。
“少爷也是费心。这病既是天数,也因人而起,现在应该无大碍,只是劳形伤神,疲多于病。”大夫道。
送走了大夫之后,李执坐在床边,握着许白的手,又放在脸边摩挲着。
许白睡得沉。
“大荒之年,我头插草标与难民为伍,在吕家别府门口徘徊了几天,那天刚好见着那个家伙带你出来。”李执一边摩挲他的手,一边自言自语地回忆着初识的那一幕。
那年初见,许白锦衣玉袍,一副富家小公子的派头,看着周遭的一切,既是新鲜,又是不解。而李执混在流民之中,衣衫褴褛,隔着人缝儿看着那位权倾天下,富甲天下的吕家三少爷带着他家的小公子出巡,心里琢磨着如何才能混入吕家。
“吕家现在不招工,大灾之年,富人都要节衣缩食了。”有乞丐感慨。
“生而命不同,何必强求。早早死了算了。”有流民说话。
吕三公子的随行随从,浩浩荡荡,皆手持棍棒,戒备森严。那小公子被众人围在人群之中,一双杏眼左看右看,不知在想什么。
待二人回府之时,李执下定决心冲出人群,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他择的是吕益带着许白出门的时机,也是猜测许白尚年幼,不会如吕益一般心狠手辣,该还是懵懂未知的。
“果然,你伸手护我,替我挨打,替我求情,替我进了吕家。甚至因为我而和他争执了起来。”李执叹气,“你心善,也易轻信……”
进了吕家之后,许白问了李执几句,还预备帮他上药。当许白掀起他的衣服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脸红了起来,特别是当许白的手指在他背上的血痕上轻轻划了一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似乎都集中到了那个位置,那皮肤贴着指腹,仿佛能将温暖沿着指尖传来。
那一刻,李执明白,自己对这个小公子大概是抱了些别样的心思。
“当时我不明白,只是不敢正眼看你。因为你的眼神过于清澈,而我却过于卑微。”李执吻着许白的手,吻着他的手指,“你关心我,说我是你的仆人,我当时心里一阵暗喜,差点连自己是干什么来的都忘记了。”
“我原以为能留在你身边,甚至想着就这么陪着你也挺好,每天看你入睡,叫你起床,伺候你用膳。但那家伙却不能容忍你身边有他以外的人。”李执想起吕益的时候,便是恨意,其中多少为公,多少为私,恐怕他自己也很难说得清。
吕益的到来打破了李执的各种想入非非,也使得许白无法兑现帮他擦药的承诺。
吕益喝令下人离开,然后掩了门扉。
被赶出了房间之后,李执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在无下人看守的房间里,在虚掩的门扉之间,从门缝里,李执看到了那一幕。
他看到上一秒还火冒三丈的吕益,下一秒竟吻住了许白的唇。许白没挣扎也没推开,反而伸出了葱白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
然后便是得寸进尺,得尺进丈。吕益从许白的嘴角吻到脖子,而许白的手臂一会儿松开,在快挂不住了时候又环紧。
后来连腿都盘在了吕益腰上,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白皙脚踝,在深色的华服上,像一块羊脂白玉。
那一幕似乎将李执某个沉睡着的感官唤醒了。他觉得有个部位开始莫名地胀痛、难受了起来,匆忙逃走。
“说来可耻,我竟对那一幕念念不忘……以至于午夜梦回时都是你的身子,你交缠在那人颈后的纤细手臂,你颤抖的样子……你说,”他凑近许白的床头,俯下身子,看着许白微蹙的眉头,紧闭的双眼,翕动的睫毛。大概是做梦了,“我是不是魔障了?”
“尽管只是短暂相逢,匆匆一面,但你却成了我一生魂牵梦绕的人。我大概真的是魔障了,被你勾了魂魄了。”李执的手划过许白的面颊,许白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下来。不知又梦到了什么。
“我的欲望变大了,我不止想查出吕益倒卖军粮的罪证,更想让他永远离开你。”李执抚上他的眉头,“我一定是魔障了,竟有了这些卑/鄙的念头,发疯了似的想要你。甚至是利用自己的职务,假公济私地去将你从吕益的身边调开。”
李执的手指顺着他的眉骨划到了他的面颊,划到了他的嘴角,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让锟金出现在吕家别府,多少是出于我的调动。因为我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也知道吕益是个提防心极重,嫉妒心极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