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看着那一大块深褐色的,不软不硬的,又像是土又像是石头的东西,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一种罕见的土壤。”贺清扬道,“从山上挖的,带回去做实验的。”
“什么土壤啊,”工作人员嘀咕,“看上去有点奇怪。”
他怀疑,这是一种违禁物品。
“这是富含有机质和腐殖质的河床冰碛物形成的水云母绿粘土。”贺清扬淡定地说,“肥力很好,算是人工培育出来的优质土壤之一,也是非典型性的高钙含量土壤之一。”
工作人员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贺清扬心想,你听不懂是正常的,我也不知道我在讲什么。我只是把听过的专有名词拼凑到一起而已。
这时,旁边一个乘客笑道:“哟,年纪轻轻的,还是一个科学家啊,懂得挺多的嘛。”
“不敢,”贺清扬微笑,“一个种地的而已。”
工作人员看了又看,还摸了一下,到底觉得那玩意儿不像是违禁物品,便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贺清扬将息壤放进背包里,又将背包抱在怀中。
火车站里人口密集,她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将宝贝护得死紧,一直到登上动车,坐了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并非旺季,这条线路也并非热门线路,所以动车之上约有一半的座位都是空的。
贺清扬所在的那一排,是三个座位连在一起的,但是另外两个都空空荡荡的。
她便坐到了靠窗户的地方,将前方和旁边的折叠餐桌双双拉了下来,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堆在旁边一张桌子上面,掩人耳目,然后将息壤从背包里面掏了出来。
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她略一用力,将一整块息壤掰成两半。
里面是空心的,有一个木瓜大小的空间。
一只拳头大小的鳖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死死地闭着,四肢一动不动。
“老祖宗,您辛苦啦。”贺清扬轻声说道。
然后将它拿了出来,放到餐桌上,再用衣服盖住了。
她知道动车之上,不让带狗,但是不知道让不让带乌龟和鳖之类的小动物。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息壤像捏橡皮泥一样地,捏成一个中空的不规则多面体,然后将缩小之后的鲧放了进去,以此达到蒙混过关的目的。
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了些,但是……没办法,不管是鲧祖宗还是息壤,都是国宝级别的,不得不慎重一些。
一看到息壤,贺清扬就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情。
在三峡大坝之上,于老幺的渔船之中,鲧总算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治水理念变为现实的一天,忍不住伸着脖子,仰天长笑,边笑边说,“哈哈,我就说嘛,帝尧,我的治水之法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才对。你是生怕我治水成功,在群臣之中会威望大涨,取你而代之啊,于是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拆掉了我的堤坝,害得我的九年之功,一朝毁于一旦!倘若不是你,不是你嫉贤妒能,一意孤行,百姓们又怎会遭受多出来的十来年水患,我又怎会被人误解至今……”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渐趋哽咽。
贺清扬同情地看着他。
原来鲧祖宗还有这么心酸的往事啊。
鲧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然后一低头,从嘴里吐出一点深褐色的东西。
贺清扬心想,完了,激动过度,吐血了吧。
不过,神仙就是神仙,人家吐出来的血都是这么另类的颜色。
却见那一点深褐色落到地上之后,并未如同普通液体一样地散开,而是凝结成块,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鲧的身体却是急剧缩小,不但四肢,就连甲壳部分也跟着一并缩小。
贺清扬看得目瞪口呆。
当他停止吐东西的时候,本人也缩成了拳头大小的形状,就像一只普通的巴西龟,然后眼睛一闭,不动了。
而那一团深褐色的东西,在凝成一个西瓜大小的不规则多面体之后,也不再长大。
这时,大禹笑道:“贺姑娘,这就是你想要的息壤,我父亲把它送给你了。”
“什么!这就是息壤!”贺清扬大惊。
幸福来得太快,她要缓一缓。
“对啊。他多年的夙愿已了,对于治水一事,也不再执着,留着此物,自然无用。”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贺清扬担心地说。
从这个状态来看,不像是活着,但也不像是死了。
“我猜,”大禹道,“他应该是进入了冬眠时期。”
“现在?”贺清扬更惊。
冬天都已经过完了,春天都过了一大半了,他眠哪门子眠啊?
“嗯,”大禹点头,“是这样子的,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挂念着治水之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所以……”
贺清扬明白过来。
补觉是吧?
嗯,可以理解。
就像人一样,如果一晚上没睡呢?到了第二天白天,即使外头艳阳高照,也能睡得贼香。
“那……我应该将他带回羽河吗?”贺清扬不确定地问。
“姑娘想吗?”
“当然不想。”贺清扬想都不想,立马答道,“那里太危险了。”
羽河那里,还蹲着一群想要寻找宝藏的贪婪之徒呢。
鲧祖宗清醒并且大只的时候,他们自然拿他无可奈何。
但是现在嘛,既昏迷,又小只,要是不幸被捉住了,搞不好还真的会被拿去炖汤呢。
尤其是这个体积,随便一个锅子都放得下。
“既然如此,”大禹道,“那便劳烦姑娘了,替我父亲寻一处安全并且舒服的藏身之所。”
贺清扬纠结了:“那个,安全之处好找。但是舒服嘛……什么样的地方,鲧祖宗才会觉得舒服啊?”
话说一只王八对于舒服的概念,应该不同于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