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姚伯揭示的那样,那窗户亮了。然而,在亮着的窗户里面,却又是季生才做梦也料想不到的情形。虽然室内的陈设较往日并没有多大变化,墙上的相框里一家三口的照片依然裂着嘴在笑,但其中之一,那位妻子和母亲,此刻,却卷缩的躺倒在床上。枕头上散乱的头发,以及被子里不时抽搐的身体,足以说明,她曾经一定有过伤心和难受。
然而,季生才却帮不了她,惊慌的呼唤没有回应,伸出的手被打开。于是,陷入惊恐和焦虑中的丈夫一筹莫展。
对面大立柜镜子里显出他这付脸像来,一张居然没有办法的脸。这脸脑门宽阔,嘴围前突。他习惯的抹了一下嘴。这应该是一张有办法的嘴,前人民解放军政工干部,他曾经用这张嘴表述他的思想,解开过不少人心中的烦扰。而现在,他也是通过它,在为法律的尊严和理想努力,他应该有办法。
“天呐,你走开好不好!我叫你看我这样子了吗?”
再一次受挫,可是他并不生气,这毕竟是他的妻子。转脸间,他看见壁上的照片,那拥在母亲怀里的儿子,难道是因为他----也许,送到乡下父母家的小龙儿,这么久没有看到,让做母亲的妻子心里难受了。似乎找到了原有,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欠疚和怜爱。
然而,这一次他又错了,满屋都是方利风被哭泣折磨成嘶哑的喊声;
“你有完没有?凭什么看我就这样坏,你乡下老子接走龙儿,还让你来收拾我?”
季生才脸上的两条短眉拧上了,但不是生气,他有些着急了。又不是,他想,看见妻子的难受,这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弯下腰,埋低头,尽可能不碰她,轻语道;作为爱人,她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呀!他发出的声音因为心灵的感受而颤栗。
“老季,”床上的人儿掀开被子,突然支撑起了身体,泪痕满面地向他喊,“你还这样说,可你心里也真这样想么?你真的要帮我,管我----”
“帮你?”季生才显然受到了惊吓,他没有料到,什么事情呢,竟然让自己的妻子如此的伤心。他急促的问道;“风,你怎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说话,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生才!完了,我们方家完了!”她投入他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在妻子的哭诉中,季生才慢慢明白了,他的心里几乎也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忧虑。不过,他马上又冷静了,他不会相信妻子方利风所说的,这也许有些荒唐,当然,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是吗,你说,民子他怎么了?他交上了什么人?”
“不是交上,是爱上了!那样一种下流女人,一个贱货!还是劳教出来的女流氓啊!生才?”
“唔,真怕人!竟会有这种事?”
“你不信?我知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后来,”她身体脱开他,悲声道;“我信了,我不能不信!民子他,他认了!天啊,做梦也想不到,方利民他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季生才无法接受,也许事情太突然,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离开妻子,拧着眉头,在屋里踱起步来。脑海里油然升起他妻弟方利民的模样;一双清纯的眼睛,目光热情而坦诚。尤其他的笑样,微微嘟起的嘴角,恰似一种甜甜的让人信赖的神情。无论从言谈举止哪个角度,也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在短时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跟一个下流女人搅混。
季生才摇摇头,他走向妻子,弯下腰,轻抚她身体,直到太阳穴。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妻子啜泣着,她的肌肤潮湿而冰凉,并不像他燥似的发热。他低头,尽可能压低了嗓门对她说;
“风,你告诉我,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在什么时候,好吗?”
“今天,下午我去上班,才听人说的?”
“听说?你只是听说吗——”
“是真的!”方利风突然推他,翻身坐起来,怨恨地喊道;“告诉你,我亲耳听到的!民子他也承认了啊?”
“他承认——他说什么了?”
“不,他只承认那名字是她,那个下贱的女人叫胡平!他说我侮辱她,为了那臭婊子,他居然要我道歉?天啊,真不要脸!”
季生才的心情反而轻松了,情形似孚还不是那么糟,也许他们现在更需要冷静。他转身,在床沿坐了,摇摇头,说道;“风,先别急,我们好好儿谈一谈,好吗?”
她没有说话,两眼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