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字体,一样的内容,仅仅不同的感叹号。特别最后纸条那特别醒目的三个感叹号,给她的感觉就犹如催命符一般。因为这不仅仅是警告,而是在说明,像这样的纸条她将从此不可能再有。再也没有了容忍,只是那无辜的生命,将因为她而随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显然不只是痛苦了,难以承受这种生命重负的心灵,显得那样无助的深深陷入了绝望。意志似乎因此被完全的击垮,了无生趣的灵魂如同死灰,随着一声长长的悲鸣,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汹涌而出。
不是,我不是害人!她痛苦万分地摇头,泪水模糊的双眼,凄苦无助的向着窗外迷茫的天穹呼唤。妈妈,为什么生我?生下我,为什么又养我?如今,我成什么了--
害人?天啊,你为什么这样的不公!就不能让人们睁大眼睛看看,这个曾经误入歧途的灵魂,那样的堕落难道就不是因为她的无奈和无知吗?而她自己,不是曾经还为此悔恨和痛苦过千百次?哦,假如有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就用你座下的一页白莲,去擦一擦那曾在浑浊恶浪中翻滚过的灵魂,看看她,可否就因此而种下了再也去除不掉的祸根!
害人?天啊,为什么要派生出这样的字眼!既然创造了它,那一定是为了惩罚罪恶吧?可是你为什么不去诅咒那有罪的灵魂,却要把它安在我身上,让一个已经闭门思过,不再危害社会的弱女子,去承受这种可诅的字眼追踪和打击报复!我做错什么了吗,难道仅仅偷离苦海,品尝了一下人世间最普通的珍品,用真挚的感情甘露滋润一下我干枯的灵魂,我又是怎样的罪过啊?不是,我不是要害人!让苍天作证,改过自新的灵魂,已经再也没有过一丝这样的念头了啊--
她病了,厂医替她作了注射。
高烧退了,但胡苹仍然在昏睡。
厂医说:这孩子累了,睡一觉应该就会没事的。还是在楼梯下她那间小屋,有人替她盖好了被子。
友谊纸箱厂是民政部门,专为孤寡老人和残疾人开办的一家福利企业。有许多人来看望胡苹,一些残疾朋友还给她送来了饼干,罐头和许多好吃的。可是她却没有胃口。
夜暗降临了,月光从窗口漫进来,静静地洒落在地上,泾渭分明的划出了光明和黑暗的界限。然而,就连这样的一片光明她也感到受不了。
胡苹没有开灯:儿时,她喜欢光明,追逐和希望光明,一到夜晚她便会有无尽的忧虑和恐惧。但后来,不幸的命运改变了她。现在,当她重新感到光明的可贵时,命运的逆转,又将她抛弃在了黑暗中。
她心里乞求,不屈的抗争着,终于又走到了窗前。但她的头很快又低下了,那月光划开并深深厌弃的阴影,不就是爱和光明失落的她的过去么?她浑身哆嗦,颤栗不止的退缩了。退回到床前,黑暗中的她却深深地感到了冷酷的现实,正带着那巨大的阴影在向她逼来,深重的压迫她--
是什么东西,这样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啊,是他,继父!这个枯瘦干瘪的老色鬼——
她感到异样的刺痛,在大腿之间。
她挣扎,推他,可是她挣不开。她昏头脑胀,就像要窒息。一股难闻的气息吹在她脸上,透过泪水,模糊的看见那鬼怪一样皱褶堆砌的脸--
她挣扎,哭叫,她终于挣脱了。但是她的心却像被什么紧紧挤压着,撕裂着。她感到恐怖,感到绝望。刺痛在减轻,就在大腿之间,那里还有一种沾湿的冰凉——
这感觉让她异常骇异和颤栗,头脑里又是一阵晕眩。像有什么在旋转,可怕的摇动似的旋转--
“妈妈--”
没有回答,但是继父在望着她,阴冷邪恶笑着的眼里仍然还燃着淫光。裂开的干瘪的嘴皮,露出了他那仅有的两颗发黄的虫牙。
她寻找,她看见了妈妈。可是母亲那一张苍白的脸,陷落的眼窝里,却是目光呆滞的毫无反应。只是那失血的嘴唇却仍然在蠕动;
“扒手--骗子--捍卫--死鬼——”
“妈--妈妈——”
她急了,她忘了她早已疯了,再也不会像母亲那样来回答她了。她抱着母亲,摇动,她在乞求妈妈的保护。在这种时刻,作为母亲她对女儿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可是她的手却在落下来,无情地打在向她求告,向她呼唤的女儿头上,残酷伤害她和自己。嘴里依然不停地在嘶声叫嚷着;
“告密,死鬼--忠不忠--看---叛徒--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