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sosorry…”美奈子转身对冬凌草一扑:“SoIhavetokillyoutu!”
突变的剧情吓得李涛的心脏差点儿没跳出嗓子眼,这时野猫们在讨论方才招魂失败的原因,他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直愣愣地看向两条鬼的方位,生怕冬凌草和以前一样被女鬼占了上风,吃了亏去。没想到这次冬凌草竟和美奈子打了个平手,两人你捶我,我掐你的,先在地上互抽耳巴子,再是飞到天上相互踢飞腿,用三脚猫的英文相互骂着,叽里咕噜不知在骂些什么。唯一能听懂的就是——
“Bitch!Bitch!Bitch!…”
“Sonofabitch!Sonofabitch!Sonofabitch!…”
反正美奈子骂一句,冬凌草能骂三句,自然是美奈子吃亏。而后冬凌草甩出了宋育奇的口头禅:“呸!呸!呸!”就更省事儿了。
两人激斗正酣,最后忘了自己是个鬼,回归了人类的本性,从天上到了地板上,一会儿你骑在我的身上锤我肉肉,一会儿我翻你身上扯你头发,两条鬼滚啊滚,打啊打,不分胜负。打到深处,美奈子抬头呼唤道:“偶噶桑,偶噶桑!”
立刻从楼上传来了硬物击地的声音,难不成美奈子的母亲也成了鬼,还持着武器?李涛转头要看,被沈金鸣推了一把:“干什么呢?集中精神。”
长桌又开始了招魂游戏,大家相互拉起了手,原来观月认为是刚才用了刨子,不合用刀的规矩,从工作人员的随身物品中找到一串多功能的瑞士军刀,用小刀削起了苹果,苹果的皮还不能断掉。迫于摄像机的压力,李涛只好闭起了眼睛,但竖起了耳朵,且偷偷将眼皮撑开一条缝,期望从缝隙里看到些什么。但他稍稍一睁眼,就被摄像发现了,对他做闭眼的手势,于是他在焦虑中陷入了黑暗。
这几十秒像是过去了几十分钟,甚至更久。当李涛睁开眼时,美奈子的母亲才刚走到楼梯下。
她是一名矮胖的老妇人,与美奈子一样,她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被切开过的部位虽然连在一起,却和没长好似的,前后左右晃动得厉害。方才发出刺耳金属声的不是什么武器,而是她的拐杖,她是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的。
尽管只是一根拐杖,也是可以当武器用的。老妇举起她的拐杖就往冬凌草的身上招呼,冬凌草左躲右闪时被美奈子钻了空子,对他的下盘扫了一脚,冬凌草哎呀一声仰面倒地,老妇便举着她的拐杖如打地鼠一般对着冬凌草敲敲打打,哎呀哎呀声不绝于耳,急得李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转念一想冬凌草是个鬼,死不了,于是忍了下来没有动弹。美奈子不知对老妇说了什么,大概是偶噶桑你照顾这里这类,说完她便朝长桌走了过来。
待美奈子将手伸向桌上的瑞士军刀时李涛才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是想要武器。如同十几年前她在厨房取了小刀想杀害大伯子一样,她想用这把躺在说上的瑞士军刀杀死他们。在美奈子的手指触到小刀的同时,李涛用手将刀往边上一拨,美奈跟着子扑了个空。她顿了顿,将身体弯成90度,歪着头用她灰白色的眼睛从一团黑发中盯着李涛,这可真像极了《怨毒》里女鬼出现时的镜头,李涛心下一颤,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远处发呆。美奈子便尝试了第二次,这次小刀离桌边远了,她往桌面深处飞身一扑,李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刀拿起,握在手中把玩,边玩边用英语对野猫说:“Theknifeisgood.”
在他与野猫聊天的时候,美奈子已经气歪了鼻子,她大吼一声准备掐李涛的脖子,却被她母亲的叫声绊住了脚步,原来冬凌草挨了几棍子后已经从地上爬起,和老妇人斗了起来。
即便那是只道行更深的老鬼,毕竟年纪大了,行动哪儿有年轻鬼方便呢。冬凌草一边在嘴里嘟囔着:“我是尊老爱幼的好公民,但你倚老卖老,我就打你了!”一边往老妇的脑门上拍了一掌。又说:“你死都死了,鬼打鬼不算欺负老人。”说完便抓住了从老妇那儿伸过来的拐杖,用力夺了过来。再说:“就当我是为李梦哲小弟报仇,打鬼子了!”说完他举起了拐杖往老妇人身上一扫,这一下也是收着力气的,速度并不快,也没发出明显的击打声。即便是这样,老妇还是惨叫了一声,一条胳膊掉了下来,咕噜噜地往地上一滚,这便是美奈子听见的惨叫声了。
看来老妇人的零件被女婿切断后没能装配好,至少装配的质量不过关,只轻轻一敲便齐齐地从切口处断了开来。冬凌草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本能地又挥了一棒子,老妇的另一条胳膊下来了。此后便是一串连锁反应,在美奈子赶到母亲跟前时,冬凌草被吓得到处跳脚,哎呀哎呀地叫着,闭着眼睛乱挥拐杖,霹雳巴拉叽里咕噜几声后,老妇人整个身体都在地上翻滚了。
“偶噶桑!啊!偶噶桑!”
美奈子痛心疾首地叫着,满地捡母亲的零件,在那儿做拼图游戏。她的腿脚不便,每捡一次零件路程用的时间不短,拼装的速度却不慢,看来这种散架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趁她还在拼老母的时候,冬凌草做起了心里建设:“虽然我不打女人,但她不是人,而且她是杀人犯,她是杀人犯…”说着便对美奈子也挥了一棍子。这一棍子打下去,像是打在了棉花之上,美奈子的骨头都扭曲了,却仍是牢牢地长在她的身上,质量真是不错…
美奈子冷笑着转过脸来,活动着被打歪的胳膊,用灰白的死鱼眼瞪着冬凌草。冬凌草被她扭曲的模样恶心到,向后退了两步,不敢上前。随后也只是趁美奈子去捡其他零件的时候,把拼好的偶噶桑半成品继续打散而已。
老妇人就算只剩半个身体或者一条胳膊,见到冬凌草还要向他吐个口水,绊个跟头,拧个大腿什么的,简直防不胜防。冬凌草哎呦哎呦地叫着:“都散成这样了还能动,你牛!你前世是蚯蚓啊还是草履虫啊?哎呦,又抓我,巴嘎拉鲁!”
见冬凌草来回奔波受尽折磨的样子,李涛心里一软,用英语道:“Toilet…”请示出恭后,他起身往冬凌草的方向走去,从怀里掏出他两张他宝贝不已的定身符,分别贴在美奈子与老妇的身上,对冬凌草轻声道:“快把她们搬走。”
随后他如螃蟹行走一般横着身体慢慢地移动,企图将那两张飘在半空中的咒符遮住。幸好没人拍摄他出恭的画面,也没人对他去厕所的怪异走姿感兴趣。
冬凌草迅速将两人抬起,以李涛的身躯为遮挡,在那两张价值百元的黄色定身符被人发现前,将两人拖上了楼。先把美奈子先塞进衣橱,再来回搬运老妇剩下的零件,每个活蹦乱跳的零件一旦按上贴有黄符的身躯,就立刻不动了。最后被拼接完成的偶噶桑与美奈子一齐被塞进了二楼主卧的衣橱。在冬凌草关门前似乎看见美奈子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闪动着她一生一世的凄苦与幽怨,简直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丝毫没有多想地,冬凌草把门给关上了。
等冬凌草回来时,李涛望着在角落里累瘫的死鬼室友,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不是从大脑里生出的,而是从胸腔涌上来的念头——这家伙真是不错,又机灵又可乐又好看…尽管想不出有什么其他优点,但他就是极好的。
☆、ChapterEleven不要欺负老年痴呆(1)
这种对冬凌草毫无根据的欣赏,以及光想想录制结束后能和冬凌草聊聊刚才发生的事儿就生出的莫名兴奋感,一直伴随着李涛,如同写作灵感爆发的前夕,如同等待大餐上桌前咽下的最后一口口水,美妙得不行。在他焦急的等待中,拍摄很快进入了尾声,平淡地,无聊地,结了尾。
或许是节目太过无聊,或许是大家都忙着表现自己,没有人发现李涛的心不在焉。一个月后这期节目播出,果然被做成了美食旅游节目。摒弃了一贯紧张悬疑的风格,这次改用轻松休闲的基调,作为特别番外被播出。由于成员的人气较高,后期又剪了不少搞笑卖萌的镜头,节目出来后也没人质疑,还是在一团和气和一频弹幕中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只是有人质疑出版社的不诚信,竟然把茅台山酿酒大师写成了茅山大师,算是恶意的欺骗了。也有人写了帖子安慰李涛,说吃料理而死也是厨师的终极归宿了,这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光荣,是伟大。李涛见了也就哼唧一声,随后长长叹了口气。
美奈子与她可怜的偶噶桑被留在了那栋破房子里,在剧组离开后不久她们就能自由行动了。当冬凌草问李涛该怎么处置她们时,李涛耸着肩膀表示爱莫能助。与李涛相处得越久,冬凌草越明白一个事实,不论他看着多高深,也只是能看见鬼而已,并没有驱鬼的能力。而购买驱鬼的咒符什么的大老远地运到去日本也不符合李涛的风格,他抠门。帮她们完成心愿送她们上天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要先去学日语初级,中极和高级…于是就任她们去了。反正她们也没什么本事,连冬凌草都打不过——整天嚷嚷着杀杀杀,这么些年一个人也没害成就是证据。何况美奈子的偶噶桑身体不好,美奈子整天拼模型还来不及呢。
之后李涛又上了一期大冒险,节目组认为他有必要澄清他父母的职业问题,在节目中使劲地给他洗白,撇清了书籍内封面作者介绍中所有不真实内容的责任,连带着帮他塑造了一把实诚的老好人形象。此后大冒险又出了两期节目,便结束了第一期的拍摄,忙碌的节目组终于好好可以放个假了。
同样闲下来的还有李涛,他完成了第二册小说的创作后并不急着写第三册,只每天花些时间审阅文学编辑对他第二册文字的修正。自他火了之后,文学编辑对他尊重了不少,以往喜欢与他争论病句,说他大学语文绝对挂科(李涛的大学语文确实挂科了),最近却对李涛惟命是从,不再用她中文硕士的学位压着他了。李涛的心情跟着变好,连抠门的毛病都有所改善,以往在家吃饭都是两菜一饭,没有汤,近来开始做起了三菜一汤,有时还发善心问冬凌草的口味,给他也做点吃的。偶尔到网上买衣服看两件包邮,就给他自己和冬凌草各买一件,冬凌草的一到货就直接放铁桶里烧了。
心情大好的时候,刘庆云问他要签名版的小说送人,他自费去书店买了十本,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后快递过去了。不仅如此,还主动问冬凌草的父母要不要,冬父冬母虽然不懂流行,却也是看电视的,自然是要的。李涛大手一挥,买了二十本,签好名,亲自开车送去,仿佛开车不烧油一般。冬凌草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哇,涛哥中邪了。
五月的时候,伴着春风而来的是一条扎着辫子的清朝鬼。他穿着青色的粗布袍子,个子不高,人很消瘦,皮肤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他随着一阵卷着柳絮的风飘荡而来,在李涛与冬凌草散步时与他们照了个正面。鬼浮在空中,作了个揖,随后问道:“两位兄台,请问你们知道石静在哪儿么?”
李涛立刻摇头说不认识,冬凌草也跟着摆了摆手,说不知道。辫子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追着其他行人同样拱手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知道石静在哪儿么?”,“这位姑娘,您认识石静么?”,“这位大爷,你知道石静住哪儿么?”…他们自然不会回应,而是目不斜视地穿过了他。
李涛和冬凌草互看一眼,现在日上三竿,他们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见鬼了——除了冬凌草之外,又一个能在白天出没的鬼魂被李涛遇见了。随后冬凌草想起什么:“石静,石静?石静!”念了会儿他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是静静啊!”
冬凌草忽然想起静静也是有名字的,她曾告诉他她姓石,难不成这辫子鬼找的是静静?
冬凌草追了上去,在辫子鬼身后唤道:“等等,你等等!这位兄台请留步!”
辫子鬼转过身来,微微欠身:“这位兄台是在与我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