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凌草哼了一声表示不服,凭啥别人死了都想买房,想找对象,想杀人的,就他只知道抠脚,这不是小瞧鬼么,啊呸!
李涛哄了他好一会儿,把自己的四喜丸子贡出来给他捏了灵魂,冬凌草才放弃了在餐桌上抠脚的报复行为。
为了静静的幸福,冬凌草可算是操碎了心了,特意在白天又去了静静家一次,给戴卞松了绑,带回自个儿家给他做心里工作:“这做鬼呐,有时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啊?什么都讲这么清楚做什么呢?有些事发生也就发生了,你再去追究也于事无补啊。”
冬凌草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不停拍着戴卞手背,和居委会的老阿姨似的,李涛啥都没听进去,只看着他的侧脸傻笑。
戴卞倒是听得认真,皱着眉头左思右想,而后道:“冬兄,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静儿她…她和以前太不同了,我一时无法接受,只想让她记起从前,变回原来的模样。”
冬凌草鼻尖一耸:“哪儿不同啦?脸是长了还是短了?个头是高了还是矮了?脸是变老了还是丑了?是开了双眼皮了还是隆了鼻了?”
“长得和以前倒是一样。”
“那不就得了,看来是你的心理作用!”
冬凌草企图打马虎眼混过去,但秀才是认死理的:“我说的不同不是这种不同,她的长相与以前一模一样,但人变了,变得…呃…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知道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静静是变得怎么样的,冬凌草叹了口气道:“年轻人啊,要知道谈恋爱就是这样的,成亲前你看对方是一个样,成亲后又是另一个样,有谁考完了试还看书的?人都是会变的,何况鬼呢?你要是不让她有一丁点的改变,这婚也别结了,我的意思是,这亲也别成了。”
“不是这样的,只是…这个…那个…但…但…但…”戴卞“但”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和以前太不同了。”
好说歹说也没起到啥作用,冬凌草败下阵来,转头看向李涛:“涛哥,你上,你上。”
“说哪儿了?”李涛花了点时间才赶上他们的进度,而后将眉头一拧,嘴唇一抿,双手一叠,一副乡村老干部的架势:“秀才我问你,你说她变了,是不是不仅变得不同了,还和以前完全相反了?”
戴卞使劲点头:“正是,正是!”
“以下是我们的看法,要是你觉得不同意,听听就算,不必当真。我们认为石姑娘是接受不了现实,编了个故事来自己骗自己,如此罢了。”
“啊…啊…”戴卞挣扎着点了点头:“或许如此。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她认得现实呢?”
李涛两手一摊:“何必呢?”
“何必?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罢,一直欺骗着自己。”
李涛平静道:“如果这样她会更加快乐呢?”
戴卞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冬凌草则向李涛竖起了大拇指。
“这做人呐…”李涛朝冬凌草眨了眨眼睛:“是应当面对现实的,面对现实是为了认清自己,更好的生活。但石姑娘已经死了,不能复生,不认清现实又怎么样呢?”
戴卞喃喃道:“确实并无不可。”
见戴卞听了进去,李涛趁胜追击:“照我看呢,石姑娘就像这枚硬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道:“这是现代的…铜钱,有正反两面。这两面完全不同,但加起来就是这枚铜钱本身。就和阴阳八卦符一样,从一个极端去到另一个极端,看着相反,但其实是同一件事情,是也不是?”
戴卞想了好一会儿,点了头:“如此我便去和她说是我记错了罢。”
说完他就走了,冬凌草自然很负责地追了上去,将他绑了个结实扔在静静的破床上才离开。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静静和便便相处得十分融洽,偶尔到他们家串门时勾肩搭背,如胶似漆,除了便便还是留着长辫子显得十分怪异,和一半的新婚夫妇没什么两样。李涛与冬凌草再也没有主动提起她的死因,倒是静静自己说起了一次。她拧着秀才的耳朵说他是智障,早些日子把她的死法给记错了,好在他终于想了起来,主动承认了错误,不然她都要怀疑自己了。这时屋里一片沉默,秀才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冬凌草刻意地哈哈笑了两下,随意找了个话岔将大家的注意力从这个话题上引开了。
从此静静结束了她的单身鬼生活,戴卞在这带常驻了下来。在这之后不久,冬凌草意识到一个问题——静静的愿望是等到她的真命官人,戴卞的心愿是找到他的静儿娇妻,现在他们的心愿都实现了,怎么还不升天呢?
关于这个问题,像李涛这种老师傅都没什么头绪,只说心愿未了不是人变成鬼的唯一原因,那天的温度、湿度、天气、磁场、风力都是可能的影响因素。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鬼也是会变的。当他们遇到彼此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愿就发生了变化,从他们的热恋状态可以猜想,现在两鬼的心愿不再是与爱人相遇,而是相守了。
但李涛的这个猜想似乎是不对的,静静和便便没清静多久就闹起了别扭,并开始频繁地叨扰李冬二人,或者说是便便主要骚扰李涛,静静主要骚扰冬凌草。
戴卞打内心里是佩服李涛的,一到白天就往李涛书房里跑,找他咨询鬼生的问题。
“李先生,你说鬼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李涛看着他,心想自己连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都没弄清楚,哪儿有空理你们死了的人呢。
“先生,能告诉我何为爱情,何为婚姻么?静儿与我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头,真是这样的么?”李涛心想你何苦为难一个单身汉呢,而且,爱情是婚姻的坟墓,去你妹的坟头。
“为何她连我白天去了哪儿都要过问,恨不得我每天都在黑暗缝隙中陪着她,她说我不陪她便是不爱惜她,但她让我陪她又是爱惜我么?”唉,李涛在心里叹气,唉…
一开始李涛还与他讨论一番,后来则是佯装忙碌,直接拒客了。
冬凌草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到晚上静静就在李涛家窗外敲窗:“小凌凌,我能进来么?”
征得李涛应允后她便坐了进来,和一百年没说过话似的倾吐着如山洪般的苦水:“徒儿啊,他竟然不肯剃头,你看他这发型,这秃脑门子,带出去我都嫌丢人!徒儿啊,他竟然不爱穿内衣,虽然脱起来方便,但他身上一块腹肌都没有,只有排骨,我可是很喜欢油光发亮的大胸脯的!徒儿啊,我觉得他智商有问题,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徒儿…徒儿…徒儿啊!…”
一连几个晚上被静静吵得脑瓜生疼后,冬凌草收拾了包袱,回自个儿爸妈家住去了。在李涛一个人生闷气的时候,静静又来敲窗:“李大官人,我家小草草呢?”
李涛冷着脸生硬道:“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