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喉头滚动,勒拾旧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浴室的水声停下来。
“并不,他有了更好的归宿。”
勒拾旧松一口气,不再问。
入夜,勒拾旧依旧不肯离开言欢的房间。
言欢如平时一般处理公文,勒拾旧坐在一旁,随手翻翻她看过的公文,并无很大兴趣,倒是喜欢目不转睛的看着言欢认真的样子。
睡觉的时候言欢如很久之前一般理所当然对勒拾旧道:“小旧,关灯。”
勒拾旧应一声去关灯,然后和衣躺在言欢身边,言欢拿毯子帮他盖上,一切自然的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勒拾旧同言欢一起睡,夜里总喜欢借着月光看言欢的脸,很多时候他想,不仅言欢的脸色是病态的,他的心也是病态的。
听着彼此的呼吸,勒拾旧觉得心安,虽然言欢闭着眼睛,勒拾旧知道她并未睡着,“欢欢,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梦想?”
“梦想?”
“是,小时候你同我讲你的梦想是身体健康,可以为生活四处奔波,在奔波中忘记自己曾经的理想和爱好,为了活着而变得越加小市民。身体发福,穿着拖拉的衣服去哄抢超市里的特价物品,在大街上不顾形象大骂自己的孩子,也已不再顾及脸面和男人吵架,你还记得吗?”
言欢不答。
勒拾旧伸手自她颈下穿过,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境已不能用悲凉来形容,他明白,言欢已彻底把他当作家人。
月光将相拥的人用黑白剪影记录,男孩已没有泪水,这一生他的泪水全部给了她,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
第二日有佣人前来敲门,言欢已经不知所踪,勒拾旧简单梳洗下楼见客。
苏欢惠见到他便疾步走上前抓住他的手,“拾旧,我一整晚担心你,发生什么事?”
勒拾旧有片刻恍惚,他早已将苏欢惠忘记,心生愧疚,“对不起,忘记给你挂电话。”
苏欢惠坚持问:“发生什么事?”
勒拾旧从不瞒她骗她,“昨日欢欢有危险,我去找她。”
苏欢惠了然,放下心来,“言小姐还好?”
勒拾旧点头,“好。”
“昨日的事情和她可有关系?”
“姚楚是锦华旗下艺人,被抢走的电影带是华娱的。”
苏欢惠思付,“冒昧上门,你可会怪我?”
“不,你亦是担心我,若有下次我会告诉你。”
“千万不要有下次,我心脏承受不住。”苏欢惠难得撒娇,靠在他身上。
勒拾旧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可曾吃早饭?”
苏欢惠摇摇头。
勒拾旧责怪她,“下次勿要这样。”
苏欢惠但笑不语。
勒拾旧带她吃早饭,又同她一起观赏宅子。
花园里的玫瑰已成惨败之像,苏欢惠站在玫瑰中间问勒拾旧,“拾旧,你可曾爱我?”
勒拾旧看她许久,“欢惠,我不愿伤害你。”
“那你可曾喜欢我?”
“你年轻漂亮又有朝气,全世界的男人再找不出不喜欢你的人。”
“那你呢?”
“是的,我喜欢你。”
“那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
“你为何不离开我?我已千疮百孔,失去爱的能力。”
苏欢惠歪着头笑意盎然的看他,“我想治好你。”
勒拾旧低头摘下一朵还开的完好的玫瑰递给苏欢惠,“谢谢你,欢惠,任何时候你觉得受到伤害,请离开我。”
苏欢惠低头轻嗅玫瑰,抬起头对他笑的灿烂。
过几日,香港仿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局下定决心要铲除暗势力,真正参与的人数却少之又少,每日见穿制服的男子端着枪整齐排列自市中心走过,每条街都配备警报亭,黑色的枪管自亭中伸出来,随时准备开枪。
大批的人被送进监狱接受公审,又有许多人乘黑船离开海港,普通人穿上喜庆的衣服在广场上静坐,以前是为了请愿,现在是为了庆祝。
人民政府终于站出来保护他们的子民,所有人感恩戴德。
当红明星在广场上搭起台子为众人表演,众人哭了又笑了,笑了又哭了。
神父在胸前画十字,道:“愿上帝亲吻这座城市。”
众人齐齐在胸前画十字,有良知的记者拍下照片配上声情并茂的文字刊登在报纸上,看到的人相互传阅,一时间这座城市变得感性。
同时,勒拾旧也松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见到那刺青,对于勒家来说是幸事。
勒拾旧同言欢也再次恢复邦交,每日只要她在家里便总喜欢粘着她,一切仿佛回到十年前,言欢对于他的举止不发表任何言论。
他的话多了许多,每日同言欢讲学校的趣事,言欢也从不应付,认真听他讲完再分析给他听,俨然像是听属下作报告,勒拾旧反抗多次,不见效果。
苏欢惠同勒拾旧抱怨:“最近你陪我的时间少了许多。”
勒拾旧隔几日便带她回家,言欢看到苏欢惠总以礼相待,苏欢惠喜欢同言欢说话,两人熟悉许多,有一次苏欢惠拿一篇报道言欢的报纸在客厅念给言欢听,言欢皱着眉头道:“这句话是被人加上去的,真是气人,竟然不尊重原着。”
三人在客厅笑作一团。
言欢已接受苏欢惠,苏小姐成了勒家的宠臣,佣人们见到她总要喊一句“苏小姐”以示她与他人的区别,上门拜访的客人看苏欢惠的眼神不禁也带了重视。
一日三人一起打纸牌,言欢问苏欢惠,“你喜欢哪个国家?”
勒拾旧拿牌的手僵了僵。
苏欢惠全然不知,“欧洲各国自有风情,英国人绅士,法国人浪漫,德国人精细,美国人又太狂妄。”
“我送你们出国念书可好?”
苏欢惠雀跃,“真的?只有我同拾旧两个人?”她家境虽小富,但是去欧洲留学未必负担得起,再说家父家母已有些年纪,未必肯为她负担。
“是,只你们两个。”
苏欢惠点头,“我愿意我愿意。”不忘抓住勒拾旧的手以示感激。
言欢放下纸牌,“我去同秘书交代。”
苏欢惠离开勒宅之后言欢同勒拾旧谈话,“刚才你并未发表意见。”
“你同她做的决定,与我毫不相干。”勒拾旧毫不在意的玩弄着手中的纸牌,最近新兴起一种卜算方式,将十五张纸牌扑在桌上,再依次叠加翻开,以此推算运程。
“你要与她一起去,怎么与你不相干?”言欢认真看他推算,不时皱起眉头。
“你并未同我商量过,即便你与我商量,我也不会去。”
言欢叹一口气,“香港现在不太平,我希望你出去避风头。”
勒拾旧终于抬眼看她,“怎么不太平?”
言欢思索许久,说出四个字,“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