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东城转过身,看见父亲正一动不动站在书房门口。
乔风蹙着眉,表情复杂难解地望着那母子俩。然后,他的目光向地上掠过去,扫了一眼那些画卷碎片。一句话没说,默不作声地进到书房里,弯腰去拾那些纸屑。
谭俊玲像被刺伤了一样,抹了把眼泪,飞身过去,一把夺过了乔风手里的纸屑,她不管不顾发了疯般地再去撕它们,将那些碎片扬到他的头上。“你这个伪君子,”她痛快淋漓地骂过去:“你这么多年,天天在我面前弄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我恶心死了,我看不下去了。”
谭东城大步流星过来,一把堵住谭俊玲的嘴,“妈,”他有些着急了。“你不要再骂了,这么骂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谭俊玲一把扯下他的手,“不骂有什么好处,天天躺在我的身边,心里想的是别的女人。这对我是好处么?”她把脸高高扬了起来,眉毛挑着,眼睛瞪着乔风,她那眼睛里闪烁的都是挑战的光芒。“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加拿大非你去不可么?如果你不是躲开我,你是为了什么?”
“姐。”乔风突然开了口,他这一声把谭俊玲那满嘴巴的话都塞住了口。谭东城也一愣,这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他如此称呼母亲。
“姐。”乔风又叫了一声,他痛楚地看着她,目光除了痛楚,还有更深的歉疚和矛盾,“从我二岁那年,我被抱回来谭家。我和你同坐一张桌子,同吃一碗饭,同住一张床,请原谅我,我无法对这样的你产生男女之情,我无法把姐姐的身份和妻子的身份自然过渡。从我懂事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姐,是我的亲人。我不止想把我的幸福给你,我连这条命都是你的。如果有一万个可能,如果有来生,我都情原我这辈子没有遇见过任何女人。可是,我遇到了,我被命运左右,我根本无力回天。”
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屈膝直接跪到了谭俊玲面前。他眼里布满了红丝,热气在他的眼眶里蒸腾,“姐,你放了我吧!我们是亲人,这辈子都是。”他声音哽咽地。“没有你,不会有我乔风的今天,我是个罪人,我愧对你,愧对谭家。”
谭俊玲被惊怔到了,谭东城也惊怔到了,“爸,”他扑过去,想要拉起乔风。乔风拨开他,他注视着谭俊玲,痛心地说:“三十年了,我每天都要和我自己说上数千遍,我一遍遍地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对任何人有念想,我这辈子只能有谭俊玲一个女人,我不是想逃,我已经把我三十年最好的日子放在了这个家,我没想着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姐。我欠谭家的,欠你的,我这辈子无法还,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你,报答谭家。这辈子,我还有二十年可以活的日子,你放掉我,好么,姐,我求你。”
谭俊玲身子后退了两步,跌倒了沙发上,她怔怔地望着乔风,这是她三十年来第一次看见乔风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对她来讲,他一直是一个神氐需要被顶礼膜拜的,突然间,他就跪在了自己面前,低声下气,满脸的歉疚,满脸的眼泪,她完全被惊到了。
一时间,她有惊有痛,有无奈有悲哀,往日情景历历在目,那幼年的,少年的时期的梦想原来真的就是一个肥皂泡,美丽只是在她自己的眼里。
原来,这三十年,他过着如此忍辱负重的日子?原来,这三十年,他竟没有一天把她当做他女人?这一瞬间,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悲哀,如此的绝望过,为对方,为自己,为这个家,为自己这么多年默默的付出。痛无可抑,她将脸扑进手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8章
书房里的灯光从来没有过的暗淡,父子俩个对视着,谁也没说话,默默地抽着烟。谭俊玲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哭诉中哭累了,回了房。晚饭,三个人谁都没吃。燕子端来两杯咖啡放到桌上,识趣地就退了出去。
房间里,沉寂无声,只有香烟的气息在缭绕,咖啡的味道在无声漫延。好一会儿,谭东城才慢慢地开了口。他的声音被咖啡熏得苦涩了。“爸,你真决定了?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个时候分开好么?”
乔风蹙着眉,烟头前端的火光在他脸前闪动,把他眼里的痛苦照的一目了然。他把眼睛慢慢抬起来了,一瞬不瞬地看着谭东城。“对不起,儿子,”他悲凉地摇头:“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谭东城心头一搅,父亲的那份痛楚和无奈将他嘴巴里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可以劝慰么?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人世间只有感情的事情其他人帮不上忙。他可以要求父亲不去解体这个家,但是,他却没有能力要求父亲去爱母亲。可是,这么着一句话不说,他对母亲又有了一种犯罪感。“你一个人到那边我真的不放心。”他闷头抽着烟,急促地吐着烟圈。“何必一定要走的那么远?”
“我不一定去加拿大。我,”乔风犹豫了一下,看了谭东城一眼,他说的困难了,干涩了,咖啡的苦味还没喝就已经进了他的喉咙。“我,我或者可能要去沈阳。”
“沈阳?”谭东城抬起了头,有些诧异地去看乔风。“到沈阳?怎么会到沈阳?”乔风迎视着他,他的头又开始痛了,心脏又开始抽痛了。“我,”他费力地去吸了口烟,烟霭拐进了他的气管,他咳了起来。怎么说?你能怎么告诉他?痛楚将他的眉头拧紧了。他不稳定地握着那支烟,眼光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