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去继续驾马,似乎心情好了一点,又说:“你以为那老家伙真是我阿妈?算了,反正你也知道了这么多,也不怕告诉你。大概是一个月前,他儿子独自跑内地,道上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他,本来只是想问问西藏有没有什么活儿,没想到那傻子喝高了竟掏出一页金册给我看,说这是他偷拿出来的,他家还有一整本呢。”
真名也许不是“格桑”的汉子吸一口烟,阴沉的笑了笑:“那一页的确是真的,我们把那家伙扣在内地就组织人马过来了,一路查到了庙里,但没想到找到的金册是假的。”
他顿了顿:“真的肯定在什么地方。那家伙的爷爷是当地有名的祭司,一问当地人都知道他家有一本□□赐下的金册,但那老家伙的口风竟出奇的紧,死活不肯说,知道玩狠的用她儿子来要挟,她才同意带我们去找,但在这之前要朝一次圣。我虽然连藏语都是现学的皮毛,但也知道大冬天的一般人都不会去朝圣,一路爬雪山走雪路,那老太婆一把年纪了不冻死在半路上才怪,所以我才跟着她。”
“至于你小子完全是一个意外,本来想把你装备扒了后就不管你的,没想到那老太婆偏要救你。”格桑猛地一挥马鞭吆喝了几句,马匹嘶叫了几声后加快了脚步,两边的树林慢慢被甩到了后面,露出前方一片空旷的雪原。
“一路上的事件都是突发事件,但后来李沐那场戏是特意安排的。李沐原来是心理咨询师,南卡和那女人原来在当地戏剧团混过,有点底子,当然,她丈夫就完全不行了,你没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你的眼睛吗?但不管是突发事件还是刻意演戏,我都在努力塑造一个好大哥形象,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
格桑说着话时,微眯着眼,笑得十分怪异,好像很享受似的,叶璟没有应声,好像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眸色一沉。男人继续低沉沙哑的说道:“在先前走了一段路后,我就觉得那老太婆没有想把真金册存在地告诉我的意思,或许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在救下你后,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我看得出她比我信任你,甚至有种抓到救命稻草的感觉。
“所以我觉得那老太婆应该会对你说什么让你把秘密带出去,索性将计就计。但你警惕性也高,什么也没告诉我。看你这样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最后只好演戏把你逼入孤身一人的绝境,这时现身再问,果然不管是转经筒还是什么,你全说了。”
叶璟面色一青,扭过头去咬了咬牙,不再说话。此番真相一说出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开始专心赶路,只有格桑咬着烟,开始摇头晃脑的哼歌,颇有种阴谋得逞的得意感。马拉雪耙犁的速度极快,一路上的风吹得叶璟的脸生疼,虽然他们后来驶进了另一条路,但先前有些眼熟的景物,还是让叶璟知道了他们正在往山崖下的寺庙方向驶去。
到了当天下午,他们抄近路终于赶到了那个山崖的上方。李沐确定了一下方位后,格桑以领头人姿态带着众人来到山谷边缘的一个缓坡处,但也不急着下去,先像拎小鸡一样把叶璟拎了过来,面无表情的一脚踹了下去。叶璟被踹了个措手不及,又被绑着,就这样一路滚了下去,摔得他七零八落,胸腔一闷大脑一嗡,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疼。但这也让他彻底放弃了侥幸的思想,知道格桑这人真下得了狠手。
这时南卡李沐他们才借着登山绳一路滑到了离底不远处,然后索性带着雪哗啦一声跳了下来,落地后又打了几个滚缓冲力道,一直滚到了坡底。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下来了,包括看上脸色呈现出病态,甚至到了崩溃边缘的老人。一群人押着叶璟和老人一路向着庙宇走去,叶璟一路表现很平静,基本上没有推他就爬起来自己走了,但注意到格桑一边走一边擦着他那把□□,神情专注的把子弹一颗颗的塞进弹膛里,表情阴鸷甚至可以说是狰狞,不由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庙里的情景在白天看得更加清楚了,仔细看看的确可以发现许多先前有人来过的痕迹,但在进门时,叶璟总觉得这门好像有点低。见叶璟有些磨蹭,格桑不耐的一枪托砸在了他背上,推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由转过头有些愤恨的看着他。
“所以,这个转经筒和佛像有什么联系?”李沐扶了扶眼睛凑上去看格桑手中的物品,开玩笑似的说道,“那这个指着佛像大吼一声‘阿里巴巴’就有暗门出来了?”
“去你的,这地方我们都摸遍了,有暗门早该出来了!”夫妇中的男人没好气的嚷嚷道,女人假意的劝了几句,但看向格桑的眼神变得有些鄙夷。这时,男人上前一步一把抢过格桑手中的转经筒,一边转着一边吊儿郎当的把手肘支在他的肩上,态度嚣张得很:“喂我说,到底找不找得出来啊?为了这一趟的活我可是大老远跟着你跑来了,光是租那木屋的就花了我不少钱……”
格桑的表情有些阴沉,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话。而男人见他不吭声,似乎更得意了,黏在格桑身边,跟着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发出“啧啧”声:“我说哥们儿啊,我是信得过你才跟你过来的,你要当头儿我也就委屈一下认了,但你看现在……”
格桑还是没出声,只是表情愈发阴沉起来,而男人也愈发嚣张起来,晃着手中的转经筒,几乎快要戳到格桑脸上去了:“找不出来就算了,我当倒霉,只是这一路上我花的钱,你看……”
“……闭嘴!”突然,格桑低吼一声,像是爆发了似的一枪托打在他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瞬间飞了出去,滚在地上捂着脸直叫唤,只见那腮帮已经肿了起来,透着红紫色,连嘴角都渗出了血。格桑阴沉的把烟头呸在地上,举着枪走到他跟前,冷冷的说:“到现在了还屁话这么多,不干了马上给我滚蛋!”
男人被那对着他的枪口吓得脸色发白,那女人马上大惊失色的扑上去连赔不是,格桑这才作罢。叶璟在旁边看得一脸愕然,李沐倒是插着口袋蹭到他旁边,一脸轻松的冲那边努努嘴:“看到没,不管是不是一路的,我们头儿就是那个样子,所以劝你一会还是配合点,不然他一生气了……”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样子,笑容透出一股寒意,叶璟觉得大脑嗡了一声,腿开始有点发软。而其他人则继续对着佛像研究,这时,南卡突然面无表情的开了口:“我记得,转经筒是向右转的。”
“那你的意思是,老太婆是想说把佛像向右转?”格桑冷笑一声,“这种伎俩早试过了。”
“要不还是逼她说出来?”李沐道,南卡摇了摇头:“看样子不行了,那阿婆再逼下去都快疯了,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了,可能她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边说着,南卡把目光集中在了叶璟身上,叶璟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我可真没知道的了,但目光落在佛像上时,却突然愣了一下,觉得那天晚上老人指佛像时手抬得特别高,倒是在像指着上面的某一点。
南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敏捷的跳到了佛像前的案台上,然后抓着那本镶在其间的假金册,转盘子一样猛地向右一转,只听见几声闷响,暗门打开摩擦声缓缓响起。
原来那金册看起开像是向里面镶嵌的,实际上是镶在凸起的一个方框里的,连同方框向右一转就打开了暗门。格桑他们有些兴奋,一个个振作精神扫向四周,却没发现暗门,这时南卡招呼了一声,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抬手指了指佛像上方,一个黑漆漆的方形入口露了出来。
第9章九
——仁慈的主,请用你的宽恕赦免他们的罪行,因为这一切他们无从掌控。
——《路加福音》23章34节
叶璟的绳子被松开了,但他一点也不显得高兴,因为现在他发挥了一个肉票的基本作用。
格桑的枪抵在了他的背后,口气危险的示意,你先上去。
叶璟揉着手腕,满脸的不情愿。他的身手还说得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动作缓慢的来到了入口下方,顺着佛像向上爬了一段距离后,猛地一发力向入口处跳去,双手一下子扒在入口边缘,腰腹再一用力整个身体向上一抬,半个身子就进入了里面。
由于气温低,这栋建筑里的木头摆设都接了些许冰,所以叶璟想象的灰尘滚滚而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还没有整个人上去,而是先紧闭着眼憋了口气,感觉空气并不浑浊后,才呼吸着慢慢睁开眼。
先前他觉得门低,与建筑的整个外观不符,大概就是这个原因——里面的天花板并没有挨顶,上面还有一个暗层。
里面没有想象的黑,一缕模糊的光线从正上方打下来,叶璟抬头一看,只见顶上并没有完全封满,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隐隐透出天空的浅蓝。他双手一撑坐在了缺口边上,看到周围一片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堆满金银财宝的华丽景象,顶多宝顶用色鲜艳,绘着一些寺庙常见的壁画。
他有些奇怪,觉得设个暗门却什么也不放,正准备整个人上去,突然看见光线后面好像有什么。刚探过头去想看清楚,一张干瘪的人脸就猛然跃入他的视线,乱蓬蓬的发像是蛛网,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要撕裂整张狰狞的脸。
叶璟大叫一声,几乎是从上面摔了下去。一落地也顾不上疼,翻起身就连滚带爬的往南卡他们那边去,被格桑一把揪住领子一问,他才有些结巴的回道:“上……上面有怪物!”
格桑啐了一声,一挥手示意南卡上去,南卡咬着匕首身子灵活的一晃就爬了上去。上面很快传来了走动声,不一会他又从上面向下探出了头:“没事,死了很久了,已经风干了。”然后示意众人上去。
以格桑为首,所有人依次爬了上去。一上去后李沐就像有某种职业病似的开始东捣西看,格桑看见周围一片空荡骂了一声,这时李沐已经蹲在了那具干尸面前。叶璟大着胆子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那尸体已经完全收缩,衣服烂光了,躯干成黑色,呈一种打坐的姿势,但头发和指甲却很长,再配上大张的嘴,怎么看怎么诡异。
李沐却一点也不怕,甚至还伸手戳了戳,对格桑说:“头儿,要不把这尸体般出去吧,这种可以说是风干得很好的坐化金身了,要不是表情太狰狞,都可以蘸金粉放寺里供起来了。”
“谁管那破烂尸体,快点找金册!”格桑呸了一口,不耐烦的吩咐道。这时,一阵鬼魅般的念叨声缓缓传来,在这幽闭的空间里缓缓回荡,叶璟条件反射的去看那尸体,以为是从那大张的嘴中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