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跟他讲着话的，怎么就不出气了，打也打不醒，才知道他是死了。我把他拖出去时才发现他把自己的舌头给咬烂吃了，还没有全下肚，有时还从黑黑的鼻眼洞里，冒出带着气泡的红渣”
“——他死的时候，没有说，也没有闹，只是眼睛慢慢地闭了下去。仿佛睡觉。安安静静的，后来再也喊不答应了。我一脚踢去，想弄醒他，可他一耳光把我给打死了。他又活过来了。现在呢，他盯着我不转眼。我死了。”
这是村长在讲。
“我跟我儿子的故事很多，要想知道，就听清楚。”
到底谁死了，谁活了，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便问道：“喂，是你死了，还是你儿死了。”
“我死，儿死不一样吗？反正都得死。”
“你死了吗？”我问。
“死了。”
“怎么在讲话。”
“那是我儿的声音。”
“你儿活着？”
“不，他死了。”
“那怎么还站着的。”
“那是我。”
“奇怪，怎么会事呢？一会儿死的，一会儿活的？”
“这，你能弄懂吗？死人得看需要。死就是生，生就是死。想死就死，想生就生。“
我百思不解，回去问爸。爸说：
“很简单，要死爸的时候，他就是儿，要死儿的时候，他就是爸。要财的时候，就是儿和爸。当官的时候，就是爸和儿。收死人钱的是儿，收活人钱的是爸。交换以后就是爸和儿。不是儿爸，也不是爸儿…….”
爸爸如连珠炮似的，什么爸呀儿呀的，噼里啪啦爆过不停，又似铜豌斗在铁锅里翻吵不止。更把我的脑壳搞晕了。
终究没有弄明白死人的学问。
后来，我们村接连遭了几次瘟疫，多数人都死了。满山遍野都是尸体，睡者的，站着的，斜挂在树上的，比比皆是。
有野兽拖了尸体，藏在山洞；有乌鸦啄了肠子，挂在树梢；有漂浮在海里，被鱼咬了窟窿，钻进了胸腔；还有被狗撕了一块，被老鼠当成家园的，被苍蝇包围的，可谓千奇百怪。
惟有我们家幸存了下来。爸爸每天给我们带回大量的草药，堆积成山。人死多了，我们都害怕，爸爸也曾叫我的童养媳和儿子吃草药，可他们就是不听，也跟着别人去了。
村子里再也没有见到别的人了，只有尸体横立。有歌曰：瘟疫花开春山路
红日绿影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