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京回来后,秦文廉一直郁郁寡欢,在小泉登门那天,更是借着酒劲儿说出了对汪精卫和日本人的不满。小泉深知,以秦文廉现在的情绪,很可能给军统的人可乘之机,于是他让石井亲自监视秦文廉,以防万一,好在,他除了和一个女记者来往暧昧之外,也并未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
不过,秦文廉这个一向自视清高的文人,竟然会到知秋雅叙这样的地方,这倒颇令石井意外。他带着两个特务紧紧跟随在秦文廉后面,只见他进了大厅,跟老鸨说了句什么,就径直上了楼上的包间。
石井正要跟上去,转眼看到书寓的中心舞台上,一位身穿飞天舞裙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对精致的短剑,正翩翩起舞。石井的目光一落到她的身姿上,便再也无法离开。他出身武术世家,自幼与刀剑为伴,一直觉得刀剑是刚硬的、惨烈的、血腥的。可是此刻,那杀人利器在跳舞的女子手中,有了另一番风韵,它变得柔韧、温暖,带着炫目的美丽。石井呆呆地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跳舞的女子,甚至连盯紧秦文廉的心思都没了,只是差两个随从上去看看他到底在和谁见面。
秦文廉要见的人,自然是冯如泰。
此刻,在书寓的包间里,冯如泰装模作样地拿出一个锦盒,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秦文廉,也不说话,而是随手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走到门前,挑起门帘,往门外的地上一撒,然后坐回座位,这才说道,“秦先生先看看货色吧!”说着,他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尊很精致的玉佛,但一看便知是样子货。
秦文廉对军统这些故弄玄虚的套路似乎很不屑,“这些就免了吧,有什么话请您讲吧。”
冯如泰微微一笑,“不急,您先上眼看看这件玉佛。这玉是河南南阳独山玉,这佛雕的是河南洛阳白马寺玉佛殿中的款式,秦先生,白马寺您去过吗?”
秦文廉有些不耐烦,“前些年的时候去过。”
冯如泰继续问道,“那您还记得玉佛殿上有四个大字是什么吗?”
秦文廉道,“恕鄙人记性不好,还望先生赐教。”
冯如泰又是一笑,“赐教不敢当,只是碰巧我还记得,四个大字写的是‘得大自在’。其中,得字还少了一笔。秦先生,您想不想得大自在啊?”
秦文廉不冷不热地说,“佛之胸怀我等望尘莫及,秦某又怎么敢有此奢望啊。只求不再莫名其妙地被枪击绑架,就阿弥陀佛了。”
冯如泰笑而不语。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秦先生,您现在可不是凡人了。汪精卫建国,他那日本老子不会没什么条件吧?您参与讨论他们的《日汪密约》,所以,您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了。”
秦文廉警惕地看着冯如泰,“您……什么意思?”
冯如泰道,“您知道那份协议的内容吧?”
秦文廉点点头。
冯如泰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只听到包间门口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花生被踩碎的声音。冯如泰立刻示意秦文廉不要出声音,然后快步走到门前站定,听了会儿动静,又偷偷看到那两个日本特务一踩到花生就不敢再向前走动,只是站在门口稍远一点的地方拼命直着耳朵偷听。
冯如泰回到桌边,压低了声音,“秦先生,只要您能帮我们搞到《日汪密约》,重庆方面自然会保证不再骚扰您,让您得到大自在。”
秦文廉嘲讽道,“保证?拿什么保证?用你们暗杀我的枪?还是绑架我的绳子?”
冯如泰并不计较他这点小文人脾气,耐心且诚恳地说,“您在这方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秦文廉道,“我没有任何要求,我也不和你们合作。我总不能将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新政府再推到火坑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