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透彻心骨,刺骨的寒风吹着只属于秋天的萧瑟,在这连绵的玉枕山脉里,木叶苦涩,万树凋零,凌乱的落叶簌簌落下,映着月光的清辉,幽雅别致。忽的,天际响起一声惊雷,震得山间嗡嗡直响,一阵阵的鸟禽慌乱而恐惧的飞向山脉的深处,昏鸦嘲哳,悲戚的啼鸣。这时,天际闪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将整个玉枕山脉映得分外明亮,凄凉悲壮,更响的雷声从天际传来,仿佛恶魔的怒吼,怒雷接连不断的在山脉的上空炸开,浓烈的乌云奔腾翻滚,千姿百态,明亮与黑暗交织在山间,明灭瞬变,树影婆娑,鬼影幢幢,隐约间,山间鬼魅出没。
突然,一个山峰的山腰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后面跟着一道青色的光影。这山峰本是玉枕山脉里数一数二的高峰,名曰:天凌,高达数千米,自半山腰以上,天气奇寒,树木确是高大笔直,直穿云霄,树叶如针,终年不落,暗青色的树木将本就奇寒的天凌山衬托的尤为肃穆。
“桀桀……云昊老儿,不要以为本尊不与你纠缠就是怕了你,休得再跟着我,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那红光落在山腰的一块巨石上,露出泛着幽幽红芒的干瘦老人,老人身材高大,四肢似干枯的树枝一般,双眼深深的陷入眼眶,显得深邃妖异。“枯木魔尊,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凭你那点伎俩,休想逃过我的眼睛,说,你在幽冥之夜出来到底想干什么?”那青影却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身淡青色的长衫,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长发拢在脑后,随风飘荡,英俊飘然,背后一把三尺长剑,剑身隐隐如秋水弘波。“本尊今夜出来关你什么事,这离你们清灵山遥遥数百里,你也管未免的太宽了吧,别人怕你们清灵山,本尊可不怕,告诉你,别再跟着我!”说着,身体微微一纵,疾如风般地朝山里驰去。“哼!想跑!”男子也不祭起长剑,身形一顿,快若流星地追向老人。这时,突然一道妖艳的红光从树林深处直击向男子,他腰身一拧,横移出二尺,堪堪躲过偷袭的红光。男子怒哼一声,“邪魔歪道到底是邪魔歪道,从来不会正面出手!”说着,手捏剑诀,在胸前快速的舞动手印,“月舞长天!”。只见一道柔和的丝带灵力飞速冲向树林深处,随后传来嘶哑的闷哼,“呃~~!清灵五圣果然名不虚传!”,林中传来低语。
这时,天际数声惊雷连番炸起,接着,一声沉闷轰鸣,乌云滚滚,遮天蔽日,顷刻间下起倾盆大雨,密集的雨幕将整个天地笼罩在蒙蒙混沌之中。
刺耳的雷声在耳际回荡,树影忽明忽暗,犹若妖魔乱世。密集的雨滴砸在树叶上,“噼啪”作响,疾坠而下,似打碎的玉盘,令人心颤。
男子谨慎的走进树林深处,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手中长剑折射着雨滴,水花四溅。踩着堆积落叶的声音,夹着雨声,仿佛闲情落雨,芭蕉作舞,男子心中出现一种宁静的感觉,方才愤怒的情绪稍缓。前面,雨幕阴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微微颤抖,男子走近,心弦又紧绷起来,手中长剑隐隐流光游动。原来,那人却是刚刚的瘦高老人,此时,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身体,宽大的黑衣贴在身上,拄着一根顶部微微冒着红光的墨绿色的棒子,面部苍白,气喘吁吁,摇摇欲坠。男子不知道这魔头又在玩什么诡计,这枯木魔尊生性凶残,手段毒辣,本是魔宗地位极高的护宗四魔尊之首,地位仅次于宗中宗主和圣女,修为深厚,二十年前便已达寂灭之境,只差一步便迈入归云期天级绝顶高手的行列,和男子本在伯仲之间,自己方才那剑虽说凝聚了自己十二成的功力,就算他猝不及防,也不至于受如此重的伤。是以,男子只是站在老人身前,未敢轻举妄动。
天际的惊雷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倾盆大雨冷酷而无情的冲击着天地,仿佛要洗去人间的污秽与罪恶。
“枯木,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男子一动不动地顶着雨中风烛般的老人,浑身真元充盈,长剑明若皓月,雨水被挡在身体三丈外,轻快地滑落。“嘿嘿,本尊在玩什么花样,难道你不会自己看吗,咳~~!”老人身体倏地一阵乱抖。“你受伤了?”男子眼神不动。“怎么,难道大名鼎鼎的‘珞瑜圣’想趁人之危吗?咳~~咳~~~”老人不住的咳嗽,花白的头发披在肩上,杂乱十分,雨水顺着发丝滚滚而下,这一刻,仿佛这个曾经令整个修真界心惊胆战的恶魔,现在,褪下那层外衣,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男子心中闪过一丝恻隐,这枯木魔尊嫉恶如仇,却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而且,为人有情有义,对魔宗更是忠心耿耿,是男子对魔宗唯一稍有好感的人,否则,也不会看出老人身受重伤还不动手。
这时,忽的,天空狂风大作,雨水急速的坠落,仿佛变成一个个雨锥,月亮升到正中,朦胧的雨幕根本不能抵挡月光散落大地,月光清幽,幽怨妩媚。整个玉枕山脉的树木在月光的照射下,颜色缓慢地由淡转浓,渐渐的生长,生机盎然,但这生机中明显透着许多邪异。接着,天际的乌云散开,天空一片澄明,云消雨散,只有一个圆圆的月亮横挂长空,月色凄迷。
男子和老人静静地望着夜空,看着这突兀又诡异的一幕,仰头无语,两个人仿佛不是正邪不对立的绝顶高手,却像多年的好友,在一起赏月听风。狂风已停,凉凉的细风轻拂,掠过两人的心间,周围,雨水顺着叶脉滴落,优美清丽。这时,月亮表面似是泛起层层水波,烟波浩淼,让人看不清它的轮廓。
一会儿后,清淡的月光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水桶粗细的光柱,直直得向密林深处投去,仿佛要洞穿世间一般,轻柔却执着,如一个幽怨的少女,凄凄切切,带点悲伤与期待。两人顺着光柱的方向快速的飞去,树叶撷英,水晕摇荡。停下身来,两人心中一片宁静,因为离这月光越近,心头的哀怨越是冰凉,仿佛整个身心都沉入无尽的哀伤之中。接着,月光一顿,渐渐变浓,悲伤地情绪也更加强烈,月光射入山腰的一个洞穴之中,将整个洞穴映得柔丽清婉。两人慢慢走如洞穴中,脚步轻柔小心,仿佛,怕是惊扰了这动人的柔情。两人的眼神顺着月光落下的地方,身体都是一震,英俊男子的疑惑,与老人的炙热。那里,一个浑身宝光充盈的婴儿静静地躺着,那是一块半丈左右的平台,却偏偏在婴儿的身下一尺之内微微凹了下去,仿佛,特意为婴儿准备的摇篮床。婴儿舞动着莲藕般的小手,玩弄着射下的盈盈月光,似要把整片月光拥入怀中。“咯咯~~”的笑声打破了这清幽的宁静,却一点也不突兀,就像是玉珠跌落瓷盘,清脆和谐。月光在洒落婴儿身上后,哀怨的氛围荡然无存,一瞬间,仿若一个沉溺在爱情中的少女,那么的依恋,似是在倾诉着藏匿了千年的思念,一缕幽魂,一段痴缠,一种无法忘记的誓言。男子心中“轰”得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炸开了,惊得身体不停的颤抖,嘴角低语:“不可能,不可能,这、这不是……”男子心中得思绪早已翻江倒海,眼眸舒了又缩,耳际只剩下婴儿清脆开心的笑声,他仰望月光,眼神迷离,深深地思索,想起那个流传了将近三千年却快被人们淡忘的预言:
“幽柔的澄明,
月华降临得梦靥,
千年等待,
只为隔世的低呓。
拨开云雾,
九天相接的地方,
天门大开,
唤醒沉睡的眷恋……”
天际,月华如水,月色如烟,低语,幽怨。凉风似露,衬着刚刚暴风雨后的天空,濡湿细腻,沁人心脾。夜,用它广博的胸怀笼罩着大地万物,轻柔的抚摸着生灵,慈爱的拥着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