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几个月。莱丽彬彬有礼地对待伊本·萨拉姆,为他准备茶饭,甚至在他累了的时候,还会为他按摩双脚,但从不允许他接近她完美无暇的宝藏。他是一个普通人,会骑马,会带着猎鹰打猎,种植椰枣所带来的利润也足以让他们生活舒适。但是,他永远不可能像马杰农那样写出美丽的诗,也不能让她的心充满渴望。莱丽尊重她的丈夫,甚至钦佩他,但是却没有一丝爱意。
虽然她如此无动于衷,伊本·萨拉姆对莱丽的爱却越来越深。她拒绝向他敞开心扉深深地伤害了他。他曾经想过勉强她,毕竟她是他的。但这有什么好处呢?莱丽是一个倔强的女人,她或者会自己走向他,或者永远都拒他以千里之外。他决定一直等下去,希望有一天她会心软,让他的心一天一天地为爱而膨胀。虽然她就像一只封闭着的贝壳,但他对她敞开的心就像大海一样宽广。没有人比他更温柔地对待妻子,没有人比他更爱妻子。
几年过去了,莱丽仍然是冰清玉洁,但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她所有的朋友都已结婚生子。而她仍然对男人的身体一无所知,也没有自己的孩子。难道她不能拥有她们那样的生活吗?难道她这个部落的骄傲,不应该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丈夫吗?她是不是应该期待自己有一天也能绽放出对他的爱?
几天之后,她从一个老人那儿听到了一句新诗。诗里描写的是马杰农对莱丽的爱。
我的脚喜爱疼痛,
因为疼痛让我想起我的爱人。
我宁愿走在莱丽的荆棘地里,
也不愿走在他人的玫瑰园里。
莱丽吸了口气。“他在哪儿?”她问老人。她知道马杰农一定就在附近,“他已经回来了,”老人回答,“正在找你。”
“我也在找他,”她回答,“告诉他今晚在椰枣树林里和我相会。”她想看看自己的爱是否还是那么纯洁、强烈。
莱丽告诉丈夫,她要去母亲的帐篷里喝茶。天黑后,她戴着面纱来到了椰枣林。马杰农坐在一束月光之下,身上只裹着一块腰布。他更高更瘦了,而且日渐衰弱;她能看到他身上突出的每一根肋骨。他看起来像一只野兽,在真主和上天面前清清白白。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爱人!”他叫道。
“终于见到你了!”她回应。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多得让她数不清。
“我的莱丽!你的卷发就像夜晚一样乌黑;你的眼睛就像羚羊的眼睛一样黑亮美丽。我永远都会爱你。”
“我也永远爱你,我的灵魂!”她就坐在那束沐浴着他的月光外面。
“但是我现在要怀疑你的爱了,”马杰农又说,眼里充满了悲伤。“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你是什么意思?”她回答,惊讶地退缩了。
“你有丈夫了!”他颤抖着说,但夜晚的微风并不冷,“为什么你仍然认为你爱我?”
“我只是名义上有一个丈夫,”她回答。“这些年,我可以把自己献给他千百次,但是我的堡垒仍然完好无缺。”
“为了我?”他说,眼中是喜悦的目光。
“为了你。”她回答,“他怎么能和你相比呢?”
她用衣服把自己裹得更紧,仿佛要让自己远离那双打探的眼睛。
“然而,说实话,最近我开始怀疑我所选择的生活,”她说。“你是自由的。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和你的动物一起生活,写你的诗。你可以大声说出你的烦恼;可以让大家都吟诵你的悲伤。但是我独自一人禁锢在这儿。因为害怕失去名节,我不能向任何人倾诉。现在告诉我:忠诚,于谁更艰难?”
马杰农叹了口气。“于你,我的爱人。于你。所以,如果你选择把自己献给他,我会心甘情愿把你留给爱恋你的丈夫。因为你理应像其他任何女人一样,得到许多爱。对我来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永远爱你。”
莱丽沉默了,因为她正在沉思。
“莱丽,我的爱人,我是你的奴隶。当我看到路过你帐篷附近的狗时,我会虔诚地亲吻它肮脏的爪子,因为它曾经离你很近。当我看着镜子时,我看不到自己,只看到了你。再也不要以我的名字称呼我。叫我莱丽,因为我已经成为莱丽!”
莱丽心花怒放。像伊本·萨拉姆那样的男人的爱有什么意义他疲惫的双脚、一天的狩猎后罩衫上的酸臭味,还有已经说过成千上万次的故事都有什么意义?但是,她又如何把自己托付给永远都不属于自己的马杰农?
“你怎样忠于自己的爱的?”她问。“你是否因为失望而颤抖,因为思念而干涸?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我吗?”
马杰农笑了。“如果我的爱如此轻易地被困难击倒,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他问。“年轻时,你父母的拒绝让我如此失望,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就要爆炸了。但是我越思念你,越为你哭泣,我的爱就越深越明了。痛苦让我知道自己的心爱你有多深。普通的爱如何与之相比?普通的爱会慢慢消退、流逝,十分容易动摇。但是我对你的爱,如此之深,如此之烈,它永远都不会减弱。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情是确定的,但真爱却其中之一。”
莱丽想要溶化在马杰农虚弱的身体中,同他在清澈的沙漠天空下和他的动物一起生活,听他吟诗。但这样的生活将不再受人尊敬,因为所有的善良的人都会对她退避三舍。她不可能和他一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但也许,这并不是最宝贵的事情。即使莱丽不能和马杰农在一起,但她永远拥有他的爱。她感到自己的心膨胀着,越来越大,直到心里只剩下他。这就是爱,她想,爱不是伊本·萨拉姆给她的金钱。爱是让她泪流满面,让她欣喜若狂的东西。“我的爱人,我的心是你的!”她呼喊着。“当我在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时,我看到的只是你。我们的心如此亲密,所以我们离得是远是近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的莱丽,”他回答,“你就像我体内循环的鲜血。如果割伤了自己,我会感到高兴,因为我感受到了你的温暖。”
夜深了,莱丽不敢再逗留。她独自走回帐篷,心里充满了喜悦。她会继续做伊本·萨拉姆的妻子,但只是名义上的。她对马杰农的爱如此至深,除了爱本身,其他都已是无足轻重。从今往后,他永远是莱丽,而她则永远是马杰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