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人儿,”她说,“这些第二个妻子们才是真正的毒药。拿着这个,希望主会记得你。”她扔了一个银币在我的腰带上。
当两个年轻的、身强力壮的士兵走近陵墓时,我鼓起勇气要给他们说一些不一样的故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死了。我的哥哥也被杀死了。”我悲叹着说。
“被谁杀死了?”
“土耳其人。他们在一场保卫西北边疆的战役中被杀死了。”
“真勇敢!”这两个男人一边说,一边给了我两个小银币。
男人们比女人更经常停下来听我说话。“我打赌你就像月亮一样漂亮,”一个刚刚长出胡子的男孩说,“为什么不把面纱撩起来让我看看呢?”
“你父亲正在遭受炼狱!”我咬着牙说。
“就看一眼!”
“哈森和侯赛因,噢,人类的圣人,保佑这个可怜的女人不受残忍的陌生人的伤害吧!”我大叫。于是,他飞快地溜走了。
一个用胭脂花染红了自己的胡子胖男人比那个男孩更无耻。“我不在乎面纱下的你长得如何,”他说,“给我一个短期的临时婚姻怎么样?一个小时就好。”
他伸出双手,手掌上放着闪闪发亮的银币。粗壮的手指上长着许多茧。
我抓起装着几个银币的腰带,撒腿跑开。那个胖男人在我身后说:“我在巴扎里开了一个肉店。饿的时候就来找我!”接着,他在我的脚边扔了几个小银币,这些银币散落在我的周围。我转过身,想到母亲苍白的脸,于是停下来捡起了这些银币。这个屠夫一边笑一边走开了。
“我要走了,老爷爷。”我对那个乞丐说,因为现在我有足够的钱买汤料了。“感谢您的慷慨。”
“愿主会帮你转运。”他说。
“您也是。”我回答。但是接着我便感到惭愧,因为我知道没有什么能让他重见光明。
我走到巴扎的食物市场,用所有的钱买了一些洋葱和羊骨头。当我拿着包袱回到家时,我所付出的代价让我的心十分沉重。编故事博取陌生人的同情,忍受思想肮脏的男人的侮辱从巴扎走回玛勒凯家那个肮脏的小区的路上,这是唯一能让我打起精神的事。但是我抑制住自己,没有哭泣,因为这已经毫无用处了。
当我到家的时候,母亲蜷缩在薄薄的棉布被褥上,毛毯裹在腿上。她正处于两次发热之间的平静状态,但是她的眼睛吓坏了我。她的眼睛看起来已经死亡。我冲到她身边,把包裹放在她身边。
“妈妈,看!我买了洋葱和羊骨头!我会做一些汤,让你恢复力气。”
母亲轻轻地动了动。“我的宝贝,不需要了。”她说。
我握着她冰冷的手,感受到她手指里僵硬的骨头。自从生病之后,她日益消瘦。
“我无法吃东西。”停了一会儿后,她又说。
我想到那个年轻男人的嘲弄和那个胖屠夫的猥亵。如果母亲能吃下一两口,我会很高兴地再次忍受他们的羞辱。“请试一试,母亲。”我乞求道。
“你哪儿来的钱买食物?”
她知道我已经用完我们卖药所赚的最后一个银币。所以,我不得不承认我去贾法尔陵墓乞讨了。她闭上眼睛,仿佛她无法忍受我的回答。
“男人们有没有侮辱你?”她小声问。
“没有。”我赶忙回答。
我拍松了她头下的枕头,拨开她脸上的头发,捋顺她灰白的长发。由于几天没有洗了,她的头发僵硬地纠结在一起。母亲转过头,她讨厌肮脏。
“你今天看起来好很多了。”我高兴地说,尽量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是吗?”她回答。她面色蜡黄,黑眼圈也更严重了。“我觉得好一些了。”她说,声音十分虚弱。
我沾湿一块布,擦了擦她的脸和手。她叹了口气,说:“啊,清新的感觉真好。”
“你一好起来,我们就去澡堂,”我高兴地说,“我们一个下午都在里面浸浴、搓澡。”
“是的,当然。”母亲的声音仿佛是在宠爱地对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说话。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身,一边说:“啊!啊!”疾病让她的臀部、大腿和背都感到疼痛。
“要不要我帮你按摩?”我问。她同意地点了点下巴,当我开始按摩的时候,她的脸逐渐平静下来。
“你不在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她闭着眼睛说,“是关于那天你和你爸爸把野山羊角带回家的梦。”
母亲摸着我的脸说:“除了你出生的那天之外,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为什么是那天?”我问。
“你睡着之后,你父亲和我开玩笑说,我们从来不需要像羊角这样的催情之物。接着,他把我搂在怀里,告诉我他有多感激娶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当然,他爱你。”我欣慰地小声说。
“爱没有‘当然’,”她回答,“在历经了十五年没有孩子的生活之后,没有‘当然’!”
母亲语调里的尖刻,让我吓了一跳,让我很想知道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母是怎样度过那些年的。我知道,每个月,母亲都会去科尔苏那儿拿可以让她怀孕的草药,直到绝望时,她才去了库赫阿里墓地,用自己的腹部磨蹭那只古老的狮子,祈祷能怀上孩子。我现在明白她是什么感受了。我尝试了几个月,但每次都在看到自己的鲜血后黯然伤神。
“父亲有生气吗?”我一边问,一边用手指挤压她小腿后松软的肌肉。
“他很绝望,”她回答,“他的同龄人都已经在教他们的小儿子如何骑马,如何祈祷了。我们之间越来越痛苦,有时我们一天一夜都不说话。我挣扎了一年,最终,我决定要牺牲自己,减轻他的痛苦。‘丈夫’,有一天,我对他说,‘你必须再娶一个妻子。’
“他很惊讶,但是无法隐藏对一个儿子的期望。‘你能接受和另一个女人一起生活在我身边,在我们的屋檐下?’”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