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弄溪醒来之后,精神和心态终于回到从前一样,可是她心里某个地方仍然对那些去死的好人或坏人有些愧疚,她总是觉得,如果那些人是好人,那她就是侩子手,如果是坏人,那么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裁决他们?她的心是矛盾的,却已经不会再逃避。
她独自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任何人叫都不开门,连饭也不吃,要不是一直传出滴滴答答的敲键盘的声音,他们都以为她已经饿死在里面了,沙弄溪可是个一顿没吃饭就会叫死叫饿的人,现在她竟然能三天不吃东西,只对着一部电脑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你们不担心她吗?”香漂奈看着照吃照喝的几个人,怀疑他们怎么对沙弄溪这样虐待自己持轻松无所谓的态度。
“担心。”从财经新闻中抬起头来的刑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证明他也和她一样在担心那个做起事来不顾生命的女人。
“那你们——都不去叫她出来吃饭?”每到吃饭时间总是她去敲门叫沙弄溪出来,叫到她喉咙都哑了才传出沙弄溪迷迷糊糊说什么不用了的声音。
“你不用担心那个女人的,等时间到了她自然会出来觅食。”饿不死的人根本不用担心有没饭吃。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
“奈,难道你没发现每天堇舍都会准备很多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面吗?那就是为阿弄准备的。”沙弄溪一旦接触到电脑就会将周围所有人和事都抛诸脑后,只有肚子饿到不行才会爬出来觅食,冰箱的东西就是留在她半夜出来吃的。
香漂奈苦笑,确实是沙弄溪的作风。
“她不是不碰电脑的吗?”香漂奈问。她记得沙弄溪很抗拒电脑的。
“那是因为她曾经利用电脑定了很多人的罪,为了不想起那些可能冤死的人,她才死也不碰电脑。”刑鄞解释,在和平小镇生活的五年,他们真的从来没碰过电脑科技的东西。
“那她现在是想做什么?”又不能用电脑让那些人复活。
“她当然是想帮刑鄞,只有她能解开刑鄞家那个病毒的继续侵略。”艾丽娅做在沙发的另一边,专心地在脸上找皱纹。
“哦——”香漂奈低头,那个病毒既然是沙弄溪发研出来的,那确实只有她能解开,可是,这样一来,她不就暴露身份了吗?她那么辛苦才能够重生,难道又要阿弄重新回到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
“刑氏可以不救的。”刑鄞顿了一下,将报纸放到一边,拉起香漂奈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如果救了刑氏,而让沙弄溪曝光惹来杀生之祸,他宁愿放弃刑氏,反正,他本来就没将刑氏的一切放在心上,这次要不是看在他过世的母亲的份上,他死也不会踏入这个肮脏的家族。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病弱的母亲跪在地上求她的丈夫不要离去,不要去第三者身边的情景——母亲苍白柔弱的脸满是泪水,她已经病得几乎不能起床了,而那个男人,竟然还可以这么狠心离去,甚至连一个安慰的问候都没有——虽然他母亲临死前对他说,不要怪他父亲,他也是迫不得已,因为那个女人才是他的最爱。他还是不能原谅那个男人。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外面那个女人当初为什么要和母亲结婚,结婚了就该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任何人都不能以爱为名去伤害别人,而他竟然在他母亲死后不到的三个月,就将那个已经为他生了两子一女的女人娶进家门,完全不顾他和他母亲的感受。逼得他离家出走,加入了组织,而如今,那个他所谓的父亲,竟然用他母亲的名义来命令他回去救他的集团——
简直是——
可笑!他没毁了他的集团就该偷笑了,还想他伸手去救。
“你以为,事到如今能不救吗?”就珩站在窗边,金色的阳光斑驳地打在脸上,照出她清秀俊美的轮廓和眼底流露的担忧。
“天上是不会允许的啊——”就珩转头,深深看着刑鄞。
“我知道——”刑鄞轻声说,从沙弄溪醒过来之后,眼底那坚决的神情,他就知道的,阿弄已经决定了,要跟那个在暗中对付他们的人认真起来了。
“这样的天上,可真像我们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活力十足认真坚强的小家伙。”莱恩湛蓝色的眼眸忽深忽远,他好像看到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一脸天真纯稚的笑容站在他面前大声说要揍飞所有坏人,当时,他们还笑她是个看太多中国武侠小说的小屁孩——
“难道她长大了吗?”阳火嘴角含笑,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好笑的过往,语气却无限唏嘘。
“哈哈,天上似乎没长大过,还是十四岁的样子。”一样的胡闹爱玩,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不忍心责备她。
堇舍笑着从厨房走出来,他将一大碗海鲜炒饭放在桌面上,眼睛扫了他们几人一眼,柔声说“不要再叫她天上,以后叫阿弄就好了。”
其他人脸色一敛,都不再说话。
“阿弄她——好像麻烦了你们很多事情。”香漂奈见气氛突然凝结起来,呃了一声,轻声开口。
就珩眉头一挑,“说麻烦真是太客气了。”那家伙简直是个麻烦制造机器,能安静一个小时就万事大吉了。
“呃——那是那是。”香漂奈尴尬地笑笑,她比她更了解沙弄溪那种唯恐天下不乱却又贪生怕死的性格。
“她不是给我们带了很多乐趣吗?”堇舍轻声说,他们的身份总会令他们觉得压抑阴郁,每次执行任务回来,沙弄溪总会找很多事情来消除他们的压力。虽然每次她都是一本正经很认真地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到最后都只能成为笑料。
“堇舍,你真的认为让她这样做可以吗?”刑鄞轻笑了一下,对上堇舍温润的眼睛,他忧心问。
“我们有说不的权利吗?她怎么可能会让你——成为家族的罪人。”堇舍轻声说。
“那样,她自己就危险了,要明白,刑氏之所以被攻击,就是为了想引她出来,这样就进了组织的圈套了。”
“那又有什么所谓呢?”一道中气不足气若旋丝的声音从楼梯的玄关处传来,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如纸的人影飘了下来。
“沙弄溪,你当自己是鬼啊?”香漂奈伸手接住站不稳的沙弄溪,看到她消瘦苍白的脸心里一顿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