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阵法甩到了地上,这冲劲儿依然没能消停,带得我连滚带翻地摔出去好远,直到我全身没有一个好处,衣衫都扯坏了,这才终于撞上了一块凸起的钟乳石柱。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涌了上来,顺着我的嘴角迅速淌了下来。
刚刚停了下来,就感到全身上下一股透骨的寒意,丹田下意识运转,尚且阻不住这种寒冷。我修炼多年,又是一直呆在仙门那四季如春的结界当中,何曾考虑过自己竟有需要御寒的一天?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又是深黑又是寒冷的地方,恐怕就是一处万载玄冰洞!
习惯了放出神识探路,我全身一僵,神识竟又被禁了!虽然知道神识在很多地方都会被禁,可是这万载玄冰洞难不成还是有主的么?居然也有这种欺压良民的禁制!
自从三岁学会用神识探路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不依靠神识来走路了。更何况这地方冷得很,纵然我五感过人,也受不住这寒气,知觉总会麻痹的。预料到我前路艰难,也只好暗暗哀号一声,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只不过是因为疼痛感怔愣了一刻,玄冰的寒气就已经迅速穿透我的道袍,刺入我身体中来,随着起身的动作,俨然发出了“嘶啦”的碎裂声音。那清脆欢快的声音叫我虎躯一震,顿时欲哭无泪——我浑身酸痛如同被痛打了一顿,现在在这冰天雪地当中,居然连最后御寒的道袍也被这结冰的地面冻住破碎了,是不是证明了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我是怎么才能够忘记了,这道袍没有灵力注入的情况下,就只是一件比凡衣结实些的衣服啊!
等等!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我一拍脑袋,下意识就要抬脚,只感到自己脚下一沉,隐约有点吃力。对了我的鞋子!我连忙运起灵力,驾云飞了起来,随着脚下腾空而起,一个沉闷的破碎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我想,要不是担心现在哭出来会被这里的玄冰气冻结在脸上,我一定立马啪啪啪往下掉眼泪。卧槽!娘亲慈爱的手工制作小绣鞋啊!万载玄冰虽说是天地至宝,可是也太凶残了点吧!
我忧桑地飘在半空中,打自己储物袋里面拿出一根小拐杖,一边探路一边慢悠悠往前飞。说起来,这根小拐杖还是我小时候用过的,现今长大了居然还苦逼到这个境地,真是人生无常,人生无常啊!
在这万载玄冰洞,驾云术的灵力支持显得特别的大。我本来就伤势未愈,又经过赤阳山一通连惊带吓的,现下丹田中根本没有多少多余的灵力,知觉更是渐渐麻木,意识也有点儿模糊。
不晓得什么时候,也许跌下来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浑浑噩噩地从冰寒的地面上面爬起来。也许有段时间曾经晕过去,也许根本就是从未晕倒,只是脱力了没有力气。身上沾满了冰屑和血迹,十指更是几乎冻僵了,褪下一层皮。
在这种漫长到让人窒息的黑暗当中,几乎是只能够靠着人的意志力才能够勉强撑下去。
可是,我的前路到底在哪里?
第七十四章孤雁儿
已经没有力气再驾云了,甚至连运行灵力来抵御寒气也支持不下去了。
我知道自己狼狈不堪,足下是万载玄冰,走过一步,就被新产生的冰冻结住,衣裙被撕裂,脚上被冰牢牢裹住,我甚至不知道上面的血肉还在不在。也许直到最后,我会成为这万载玄冰洞中一座并不精美的雕塑,实际上,我也真的是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要为了无关的人,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地方?也许我抱着小棒槌往那岩浆往下掉的时候,的确抱着自己会死在那里的想法。跨越了一界,恐怕我的魂灯也灭掉了,甚至暖玉、大师兄都会觉得我已经死了。但是现在,有幸捡回了一条命,又怎么能忍受这样无缘无故再一次死在一个漆黑冰冷的地方?
是啊,我有野心,我的野心大得不得了,几乎可以成为执念坠入魔道。
我们的玉鉴峰、菩提苑、百草园、散花亭、练剑场……这全部,我都想要把它舀到怀里,一点不少,好好守着。我想要平静安好一世,也许是孤独终老的命,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但是终究会在玉鉴峰上,守着自己依旧年轻的容颜,然后再黑暗当中迎来最终最终的结束——忘记一切,或者,魂飞魄散。
可是我才十五岁,现在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怎么能够甘心?
我抹了抹脸上的冰屑,终于感到一滴冰冷的眼泪流出,随之冻在了眼角,就像是一颗泪痣。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滴答、滴答……
那是一滴一滴的水声。
那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水声。
在这个寒冷、幽暗、潮湿、死寂的地方,这个水声就像是生命的光一样,清晰地传进我的心中。不想要死,不想要离开这个世间,不想要这样接受这种缓慢的死亡。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奋力向前奔跑起来,追寻着那声音,向着回声的尽头一路疾奔,直到最后,终于没有了气力。
脚下传来清晰的冰块破裂的声音,我来不及反应,就感到无所不到的冰冷一下子从下往上蔓延过来。我是落入水中了吧,我迷迷糊糊地想,这辈子,和水的缘分委实不浅,水木双灵根,降缘仙境里的桃花瀑布,玉鉴峰上的干荷叶池还有青莲池……
最后的隐约印象是充塞口鼻的冰冷的水,那种连血液都凝固了的冷,胸腔被挤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气泡破碎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我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在一片极其美丽的仙境当中,阳光透过疏影照在我的侧脸上,有点儿温热的熨帖感,很是和暖舒适。我发现近来我总是要经受大大小小的劫难,总是在冰火两重天里徘徊,总是要晕倒,总是要在昏迷的时候被别的人搬来搬去。
估计是流年不利,全年不宜出行,他日要是有机会回到玉鉴峰,定然要闭关不出苦修一个百来年,不破金丹不出门啊!
稍稍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却发觉腰上横亘着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
我一怔,默默反思了一会儿,自觉我从小到大,秉承木讷呆板冷情无趣的八字方针,绝对不会有招蜂引蝶的失德之举。可谁可以告诉我,我身后这个亲亲热热地环抱着我腰的男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我深深地迷惘了。
凤阿大人如此肯定我进入魔界禁地就可以找到他的孙子,可见那魔界禁地只有他孙子一个活物。那么,这个男人大抵也就是凤阿大人的孙子了。他们祖孙其实早就约好了吧,进来找到这厮的就是他的小媳妇神马的——虽然很不想要承认这个苦逼的角色,但是在凤阿大人眼中,我恐怕就是随手抓来的暖床丫头一类的玩意儿。
凤阿大人的孙子现下在我背后,呼吸声很轻,听着就像是在熟睡,只是那灼热呼吸正好喷在我的耳后,只让我觉得痒痒得很。眼看节操迫于强权碎了一地,断不可以再把贞操送给这帮无良魔王蹂躏。我坚定地握了握爪,开始试图把自己从凤阿大人的孙子怀中挪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厮的手,以细不可察的速度慢慢蠕动,试图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不过显然我做得并不成功,因为身后的男人动了。
“滟滪,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在这里几百年,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不是做梦……”那厮轻笑一声,温柔又稚气地蹭了蹭我的颈侧,低语呢喃。
我被蹭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