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楚梦遥见秋霜林站在崖边,不言不语,忧心忡忡,知道她正在为对付巫王之事烦心,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她,赫然见她跃崖而下,不禁大骇,连忙御剑疾追而下。
追了半晌,却见秋霜林坠速渐缓,广袖舒卷舞婵娟,轻躯展娉婷,婉如联翩白鹤翱翔于苍茫云海之中。
楚梦遥心下大宽,心道:“原来姐姐也会道术,如此我懂道术之事也不必瞒她了,她若不懂,我为了救她,一样瞒不住的。”当下驱剑至秋霜林身边。
秋霜林瞥见楚梦遥御剑飞行,不禁愕然,却未言语。楚梦遥对她诡谲一笑,也未言语。两人默默比翼齐飞,徐徐落入崖下。
穿过重重云海,崖下风光尽收眼底,千里桃红一脉,婉如霞映澄江。
他们正下方有一湛渊,碧水潋滟。楚梦遥待离潭水近了,正欲避开,却见秋霜林赫然疾坠直下,落入潭中,她慌忙驱剑掠过水面,轻舒玉臂,携起秋霜林,轻飘飘落于潭畔。
不知为何,此时的秋霜林显得娇软无力,病如西子,她猛咳出几口潭水,霎时荔颊红深,人面桃花相映红,绝艳惊人。楚梦遥虽同是女子,却也不禁看得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关切地道:“姐姐没事吧?不是一直飞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掉下去了?”
秋霜林轻咳数声,莞尔一笑:“没事的,只是真气耗损过度罢了。”
“真气耗损过度?”楚梦遥翠羽轻颦:“飞行道术没理由如此耗损真气啊。”秋水峾沦:“莫非姐姐方才所使飞行之术不是道术?”
秋霜林淡淡一笑:“我哪里会什么道术啊,这乃是一门绝世轻功,名唤天灯诀。”她若有所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方才是在御剑飞行,你会道术,难道这也是你爹爹教的?”
楚梦遥颔首称是。
秋霜林苦笑道:“现在才知道,那次的决斗,原来是你爹爹放了我一条生路,若是他使出道术,我岂能活到今日?”
楚梦遥笑盈盈地道:“我爹爹最是怜香惜玉的人了,似姐姐这般表里如一的绝世美人,他连伤害都做不到,自然更舍不得杀害了。何况单论武功,他的确不胜于你,他还一再夸赞你人品高绝,武功独到,说得我是无限期待一睹风采。果然精诚所至,不仅让我见到了你,还有幸义结金兰,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运呢。”正感慨间,忽地想到什么,遂道:“天灯诀还真不是一般的轻功啊,竟似能让人长途飞行一般。”
秋霜林摇头轻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仿效天灯飞行之理,御温热真气周行经脉气海,充盈全身空腔疏隙,以轻身的功法罢了。道理上是能长途飞行,却由于极损真元,也没几个懂得这功法之人真去那么做的。”她若有所思:“我以此功法拼尽毕生功力,也不能保证安全降至崖底,你御剑飞行至此,竟如闲庭信步,道术还真不是一般的神奇啊。”
楚梦遥莞尔:“以姐姐的功力,若是懂得道术,一定比我强百倍,好比一口利剑,在凡人手里只能斩断木棒,在武人手中或可削金断玉。”她秋水峾沦:“不如我来教你道术吧。”
“这可使不得!”秋霜林错愕道:“这是你的家传绝学,你爹爹未必同意的。”
“姐姐怎么也拘泥于门户之见呢?”楚梦遥俏皮一笑:“若是我爹爹的话,肯定比我还积极地想要教你呢。其实道术跟武功一样,别看杂七杂八的流派不少,归根到底还不是那么几条简单的道理?我且告诉你一段口诀,乃是普天下修道之人无不知晓的。以姐姐的聪明才智,定能领悟至深,至于能修炼成何种道术,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到这里,她诡谲一笑,卖了个关子。
秋霜林却不急,莞尔一笑,饶有兴趣地道:“既然如此,学生愿闻其详。”
“不敢,不敢。”楚梦遥满足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秋霜林翠羽轻颦,含英咀华,这段口诀前半部分俱出自《老子》一书,不难理解,后半部分则据此言及道术法门,一时却不得要领。忽闻楚梦遥道:“姐姐,你好端端的,为何一声不吭地跳崖呢?可把我吓死了。”
秋霜林歉意地笑了笑:“是我一时冲动,让妹妹担心了。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坠下这万丈高崖能否摔得死我罢了。”
楚梦遥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道:“你自己都不清楚就敢往下跳啊?还说得这么轻松。”她忽然学尼姑的样子,夸张地颂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佛祖慧眼如炬,只怕也看不透你的心思。”
秋霜林摇头轻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不到这崖下来,我要办的事岂能绝处逢生?”
楚梦遥翠羽轻颦,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秋霜林莞尔一笑,转盼流精:“你看,这绝壁正下方既有一湛渊,那二人或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楚梦遥依言向湛渊一顾,恍然大悟,喜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她环顾四周,不禁心驰神往:“这山谷遍地桃花,真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他们若活着,生活在这里,该有多幸福啊!”
秋霜林目光深沉:“果真如此,也算是上天眷顾有情人了。”她一声轻叹:“我们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楚梦遥应了一声,起身正欲行去,却见秋霜林兀自斜依潭边岩石,娇喘微微。她迟疑片刻,若有所悟:“莫非你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秋霜林淡淡一笑,颔首称是。
楚梦遥遂道:“你还是休息片刻,待元气稍复再走吧。”
秋霜林却道:“不必了吧,你扶我走走,行吗?”说着像个小女孩般,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仙姝相扶,寻寻觅觅。雾裹烟封万株,路转溪桥忽见,茅檐下,无限佳丽,凭阑手捻花枝,萼绿华身,安石榴裙,修眉联娟,笑语盈盈暗香去,落英如雨。
那女子蓦然瞥见秋楚二人,惊骇莫名,手中花枝不觉滑落,半晌才见她转向他们视线不及之处,说了些什么。
忽见自茅屋前一株桃树后,闪出一男子,剑眉星目,颀长壮硕,看到他们亦是一惊,打量片刻,朗声道:“二位姑娘是何人?为何来到此处?”
秋霜林正欲回应,楚梦遥却先道:“阁下可是唐门三少唐展风?”
秋霜林不禁修眉微蹙,心道:“这么说话,不是找架打吗?我元气大伤,梦遥一人不知能否应付?”
果然那男子顿时面色一寒:“你们是我爹派来的?”他冷哼一声:“他老人家既然知道我在此处,为何不亲自来?”说着扫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以为派两个狐狸精来,便能勾引我回去么?我对千寻情比金坚,任是瑶台仙子,也休想攻破。”
楚梦遥差点气结,张开小嘴,半晌才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谁是狐狸精了?谁要勾引你来着?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自以为是!”她娇哼一声,斜了唐展风一眼:“本来还同情你们呢,不料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都当驴肝肺了。”说完,撅起小嘴,愤愤不平。
唐展风却道:“你们不是我爹派来的?那你们找我做什么?又是如何知道此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