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不毛之地,瘴疫之乡多险山峻岭,毒蛇恶蝎,人迹罕至。
秋霜林随戴玉蟾穿行于幽暗密林之中,二人皆樱唇衔碧叶,红香绿玉,相得益彰。
据戴玉蟾说,他们所含,乃一种香草之叶,名曰佩帨茝兰,紫梗,赤节,高四、五尺。其叶光润尖长,有歧细华,开白花,成穗而香。喜生水旁,可驱毒虫,辟瘴气。
山林之中,瘴烟密布,深幽无限,杀机暗伏,秋霜林见状,心道:“五毒教总坛设于此处,无怪紫狐宫耳目不及。”
行得半日,豁然开朗,只见一座林间村寨,房屋或筑于巨木杈间,或半凭树杈,半仗柱撑,或四隅俱由木柱支撑,无不高离地面。山林之中,地表湿气浓重,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浓湿袭人,此外亦有躲避猛兽侵袭的作用。
戴玉蟾取下口中绿叶,道:“这就是金蛇堂所在了,我先吩咐人带姑娘去休息,待通报了教主,再由她老人家安排会面。”
木屋之内,清爽怡人,全无户外湿暑沉闷,浓荫映室,几簟生凉。
秋霜林凭窗眺望,村外溪畔,二三苗女披发跣足,洗濯嬉戏,笑语清频,狂颠无忌。在中原,女子这般疏狂,未免有伤风化,她却饶有兴趣,也想去疯一把。
山林之中,水系大多腐败污浊,剧毒无比,似这般清洁的溪水极是罕见,无怪会有村寨设于此。
她正跃跃欲试间,却见戴玉蟾进来,道:“林姑娘,教主她老人家有请。”
随戴玉蟾至村寨最高处,一座筑于巨木杈间的宫室。只见正前方一少女席地而坐,修眉联娟,眼眸湛澈渊,丹唇外朗,肌肤晶莹雪,身着青蓝色衣裳,文采华美,款式俏丽,头戴精巧银饰,璀璨夺目。
戴玉蟾向她躬身道:“教主,属下将林姑娘请来了。”
却见那少女俏皮一笑:“蛤蟆姐姐辛苦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了,长老他们找你有事呢。”嗓音甜美,犹如甘泉。
秋霜林不禁愕然,他们口口声声的教主她老人家,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十四五岁,清纯可人的少女?妙颐师太曾为五毒教主所救,据她所述,应是位中年妇人啊。
忽闻那少女道:“林姐姐请坐。”
秋霜林回过神来,却见她指着对面一张竹席,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戴玉蟾已不觉离去。
“我叫云雀飘,他们都叫我雀儿,你也这么叫我吧。”少女边为她斟酒,边道:“听蛤蟆姐姐说,你的武功很厉害,吹奏乐曲能使人神志迷乱,与普通武术大不相同,倒有几分近似巫术。”
秋霜林道:“武术旨在强身健体,最大程度地提高人自身的力量,巫术则是借天地运化之力,为人所用,人的力量再强也敌不过自然伟力。上乘武术虽可作到一些近似巫术之事,却终究是人自身之力,难以持久,纵是武术登峰造极者,始终难免以近身技击为主。”
云雀飘道:“巫术也不能持久使用啊,多了一样会累的。”
秋霜林莞尔:“不错,这就好比骑马一样,维持平衡也罢,驱策也罢,终究须要自己出力,虽然远不及亲自奔行费力,久了仍不免劳累,意欲持久,仍须身体强健者为宜。”
云雀飘若有所思:“听姐姐这么说,倘若一个人身体强健,就应该能更高效持久地使用巫术,可是修炼巫术需要长期静坐冥思,身体缺乏活动又怎能强健呢?倘若分出一部分精力和时间锻炼身体,又难免会牵制巫术的修行。”
秋霜林翠羽轻扬,秋水峾沦:“听雀儿所言,不是已经明白武术与巫术系出同源了么?又何必担心二者的修行会相互牵制呢?武术以内功修炼为上,讲究内外兼修。内功修行同样需要长期静坐冥思,却可强身健体,盖与巫术心法有别罢了。筋骨好比舟,脏腑好比水。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通过活动筋骨锻炼身体,脏腑只是被动适应筋骨的发达,而得到锻炼,终究有限。若活动过度,则对筋骨和脏腑均无好处。内功则是治身之术,主动锻炼脏腑,潜力深远,能够为筋骨的发达打下良好的基础。体力由溶于血液之中的营气,注入筋肉而生,所谓掌授血而能握,指授血而能撮,足授血而能行是也。营气与行于脉外,以抵御外邪的卫气,乃宗气所分,宗气乃谷气与天气相合而生,宗气合于原气即为真气。原气乃先天之气,秉承于父母,即肾间动气是也。常人真气对外物,只能以营气的形式驱动筋骨产生体力作用之。而修行内功者,至一定境界,可使真气不经筋肉,以超越体力的形式作用于外,此即近于巫术之处也。”
云雀飘星眸闪耀,扬眉道:“这可真是前所未闻啊!听姐姐这么一说,修行武术倒是对巫术大有裨益了。”
秋霜林淡淡一笑:“反之亦然。”说完便端起酒盏,樱唇方触到酒水,但见她星眸璀璨,翠羽飞扬:“这酒好香啊!”若有所思:“味道很像佩帨茝兰。”
云雀飘诡谲一笑:“你若晓得其制法,只怕就喝不下去了。”
“哦?”秋霜林饶有兴趣地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