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印忙道：“自然不会，没等他们开口，我就用金气斩，结果了那几个废物。其实，他们也不全都是废物，至少有一个就蛮机灵的，也很硬气。可惜当时情况紧急，我不得不连他也杀了。”
老者道：“宣称这几人为本庄勇斗匪徒而死，好生抚恤其家眷。以后在用人方面，你尚须多下功夫。”
怀印没吭声，心想：“楚朝云之女说我不会用人，也就罢了，怎么连爹也这么说？”
老者若有所思：“秋霜林与楚朝云一家疑有私交，此事若让宫主知晓，你看会如何？”
怀印流盼道：“爹，你莫非想……”言未毕，忽闻有人猛咳几声，却是那少女。只见她道：“爹可真是老奸巨滑，以中原小利，赚我江南大片锦绣河山，这盘棋女儿又输了。”
老者佯嗔道：“不象话！哪有女儿说自己爹老奸巨滑的？对弈虽须智巧，却不可尚之，尚之则猾。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人无道者包容万物之胸怀，不可窥棋道之要妙。尚智巧而巨滑者，争勇斗狠，纵情逸性，难成大器。”语重心长：“怀玉啊，谨记此言，受益无穷。”
怀玉小嘴一撇，笑道：“爹爹这般伟大，女儿自然铭记教诲。秋霜林以弱质女子之身，从罗刹门众多男弟子中厮杀出头，必有过人之处。闻说她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宫主原本命她刺杀神州九侠，她却与他们光明正大地决斗。单是这份胆识气魄，便足以令豪杰任侠之士倾心。楚朝云与她决斗之时，自然见识了其卓绝品质。此人大有侠名，以钦佩，而不杀之，亦可想见，二人未必早有私交。爹爹切莫以捕风捉影之言，误导宫主，以至错杀人才啊！毕竟，人才难觅、难得，更难育呀！”
老者闻爱女说出如此有见地之言，却不知当喜，还是当忧，尴尬地笑了笑：“爹怎会做那种事呢？呵呵……”
怀玉嫣然一笑：“爹爹胸怀恢廓，可容天地，自然不会有这种可耻行径了。”敛容道：“说起本门育人之制，女儿有些话不吐不快。本门每年都要为育人花费巨资，末了却让人材自相残杀，惟余最强者为我所用。此制诚荒谬残酷至极！所谓水落石出，非是水落石生。无论水涨水落，石头总是存在的，只因水落而显现，并不因此而诞生。同理，无论是否击败弱者，强者总是存在的，其只以击败弱者而显现，并不以此而诞生。况且，生者仅武功最强而已，个人不可能事事皆强。而死者仅武功稍弱罢了，也未必一无是处。欲成大事，必须诸般人才俱备。恳求爹爹再去拜见宫主之时，务必传达女儿所言，废此弊制，一来保可贵人才，二来使本门育人之资物有所值。”
老者惊喜道：“不想你年未及笄，便有如此远见卓识！我怀璞何德何能，竟蒙上天厚爱，赐此奇女！”
怀印笑道：“爹，你这话说的太过了，可别夸的她飘飘然，不明自已了。”
怀玉嬉笑：“哥好坏，爹夸我，你嫉妒。”
言罢，三人齐笑。
过了一会，怀璞敛容道：“其实，此制之弊早已为人多所诟病，与爹共事的一班元老，如曹真如之辈，曾屡次建议宫主废此弊制，其皆拒不纳建。宫主英明神武，怎会无视弊端？说到底，还是由于不信任我们这班元老啊。宫主派人在我们的辖区组建杀手团，这些团主名义上是我们的属下，实则是监察使。无论何时，我们都要在他们眼皮之下，小心行事，方可无恙。”
怀玉疑道：“可这与此弊制有何关系？”
怀璞笑道：“世人皆知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之邦，方可强盛。却未必皆知，任何团体都不可能有潜在的长治久安，盛世清流之下，总是暗潮汹涌，只因无一团体不是由利益凝聚而成。《庄子山木》曰：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英明的领袖从不奢望属下团结，而善于平衡下属之间的矛盾和势力，以此稳定秩序，壮大中央权威。汉、唐两朝之所以强大，表面上看，是举国上下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实则，是当时的政治制度，能有效平衡各种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和势力，维护了社会秩序的稳定，中央政府的权威和国家的统一，从而促使国家稳定发展，日益强盛。当时局昙变，制度过时，以至平衡遭到破坏，却不能及时思变，形成新的平衡，国家也就必将混乱而衰亡。”
怀玉恍然：“宫主把杀手的支配权交给爹，意在削弱杀手团主的势力，仅限其职权于监察。但同时也必须削弱爹的势力，以为平衡，方有此制。”
怀璞颔首而笑。
怀玉凝眉：“难道就没有好点的方法吗？何苦如此残酷，而不惜工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若能想出好方法，便是一件大功德啊。”怀璞笑道：“暂不谈此事，且说扬州之事，当如何解决吧。”
怀印道：“依我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楚朝云已变卖家产，不知所踪，不大可能再妨碍我们行事。可眼下这些财产被分得七零八落，虽是些不成气候之人在经营，经营不好的，不难兼并之，可一旦有经营良好的，我们恐怕不宜用非正当手段处理，若招惹来官府插手，就有些麻烦了。”
“言之有理，看来扬州这块肥肉，我们不宜大块朵颐了。”楚朝云已不止一次令怀璞惊讶了，因此得知他已变卖家产之事，怀璞并未过分在意，笑道：“正事就谈到这儿吧，玉儿再陪为父来一局，如何？”
怀玉笑靥如花：“没问题，这次一定要赢爹爹一局。”
言罢，父女俩重整旗鼓，又开始埋头对弈。
抱玉岩实际上有处，皆在荆山山系，一在湖北境内，一在安徽境内。本书对抱玉岩景色和人文遗迹之描写，虚构成分较多，请明者自鉴。
及笄，《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仪礼士昏礼》：“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郑玄注：“笄女之礼，犹冠男也。”按笄谓结发而用笄贯之。旧时称女子年达十五岁为“及笄”，亦指女子已到可以出嫁的年龄。
冠礼，古代男子成年时（二十岁）加冠的礼节。《礼记冠义》：“古者冠礼筮日筮宾，所以敬冠事。”筮日，选择吉日；筮宾，选择为冠者举行冠礼的大宾。
在古代，对于未成年人，若严守礼节者，则不可冠男，亦不可笄女，如不披发，可以绳带结之。其中，以髽髻这种结发于头顶两侧的发型，较为普遍。
笄，音同机，意谓簪。醴，音同里，意甜酒。筮，音同是，意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