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顶着殷红凋落,我俯下身在悬空的眸子里
看见一艘古老沉船,它也曾炽热燃烧,也曾乘风破浪
意外令它撞上礁石――时光的蛀虫便紧紧开咬
瞬间痛成干涸的墨汁。于是我闭眼
又对着那烟蒂睁开,眼神不禁打颤,酥软了黑暗。
我对着时光的脸悄悄伸出手指
想要擦拭僵硬近二十余载的一滴眼泪
却被一声咳嗽偷去二两冤屈的血液。直至黑夜真的来了
白昼真的将我欺骗,我被放逐成悔恨中锈蚀的痕迹
――曾经空白,手术刀在口袋里悄悄抖动。
......
十点钟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十声昏昏沉沉的声响,似乎暗示着那斑驳的墙壁上的时钟已经累了。
时间不会疲惫,却并不意味着,时钟也不会疲惫。
事实证明了,那张火车票上果然印刻着一个偌大的谎言,那列江放所等待的火车果然没有准时到来,说是要再过半个小时,这不过是一个说法罢了,至于究竟还要拖延多久,依然是一个难堪的未知数。
于是,接下里的时间,江放不得不将自己继续在回忆里打发了。
被深沉的回忆困扰过的人应该都知道,回忆这玩意其实非常的累人。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回忆本质上并非累人,人都是自己在回忆里受累。
所以,江放又在回忆里累了一刻钟,决定今夜不要再自虐了,转而想起,今夜自己从爷爷奶奶家里离开的那些画面,直到那些画面渐渐从眼前闪过,江放才恍然大悟,这根本依然是回忆,所不同的是,这样的回忆实在过于温暖,温暖的让江放顿时遗忘了身上的寒冷。
“爷爷,奶奶,放心,我会闯出个名堂的。”
爷爷奶奶没有说话,唯有依依不舍的目光,清澈的月光一般投落在江放身上。
“爷爷,奶奶,放心,我就算不读大学,也能成为一个人上人。”
爷爷奶奶依然没有说话,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在这个月亮被流云吞噬的夜晚显得格外绚烂。
“爷爷,奶奶,放心,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自己是江家的人,是你们的孙子。”
爷爷奶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纷纷走了过来,将自己攒下的一万快钱,塞到了江放的口袋中。
这时,江放的背影已经渐渐脱离了那扇熟悉的大门,脱离了“家”这个温暖的巢穴。
江放走了,爷爷奶奶没有说话,二老眼里含着莹莹的泪光,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外。
掏出身上的香烟,牌子是“黄山”,价格最低的那种黄山,五块钱一包,随手从烟盒中扯出一根,江放用一根已经很古老的火柴为自己点上。江放不习惯用打火机,他喜欢用火柴,主要是他喜欢火柴给自己带来那种不可言喻的感觉,自然不是因为童话中那卖火柴的小女孩。
一根烟燃烧的过程,就是一段心事燃烧的过程。
或许还不止一段那么简单。
江放亲眼目睹了心中那些淤积在一起的心事,被这根香烟燃烧成烟蒂,顶着最后的一丁点殷红凋落。
然后江放抹了抹眼角,眼角,昏暗的灯光下,那里眨闪着泪光。
很可惜,就在江放快要将那些泪滴拭干的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江放手上的进程,让眼角最后残留的一颗泪滴,嗖地一下滑落下来,并准确无误的同地上的烟蒂融为一体,将那些烟尘润湿。润湿的烟尘,比干涸的烟尘更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似乎比较难以解释。
然后十点半了,那列等待已久的火车终于来了。
这一次,似乎没有什么谎言出来捣乱。
江放豁然发现,那列火车的到来,象征着这个夜晚真的暗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