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渺也提前两分钟进入了会议室。楚爱看他手上拿着厚厚一打报表，大概猜到会议内容的八九分。他气定神闲地坐下，扫视会场一圈，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五指有序地敲击红木桌面，不时点头，那表情就像是帝王检兵，充满了无比的得意与自豪。
而他的兵，正颤巍巍地坐得笔直，目视前方，一个个就像是对着傻瓜相机的闪光灯镜头，前一秒恰整齐地喊出“茄子”，神情呆滞，连呼吸都寂静无声，就差没面部痉挛。
“好，我们开会。”林思渺低头顿了顿，调整语气说：“这是销售部的第一次会议，大家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这么严肃。”说完又扫视了四周：“同时希望大家可以积极发言，毕竟这是会议室，不是斩首台，你们的脑袋还是很安全的。”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轻笑声，迅即又止了。接下来林思渺的发言几乎都是围绕销售部的业绩，以及在销售代表向外招收会员，推出vip金卡服务的过程中所出现的一系列问题。林思渺以其丰富的经验和阅历，几乎都给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楚爱一边听一边点头如捣蒜，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他口中所说的情况，她一次也没有遇到过。本来嘛，这个销售白痴可是出了名的“一分钟”。
就在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推门进来一人：西装笔挺，笑若春风。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迟到而有任何的不安，反是很自然地坐到了林思渺的旁边，两人轻点头，打了个招呼。
“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销售部特聘的商务总监。”林思渺依旧是公式化的语气，但看得出他对此人十分的尊重，更让众人的好奇心爆发到了极点。
“大家以后叫我jay总监就可以了。”此人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将“总监”二字轻飘飘地抬了出来，表明他参与此次会议的身份，虽是一带而过，众人的耳朵可是堪称灵敏，听得真切。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立刻产生了一些骚动。
显然是因这位初来乍到的jay总监“不太懂事”引发的：他是总监不假，可是他身边这位林思渺又该置身何地？
林思渺一言不发，转而报胸冷眼看向众人。
各销售代表也是神色不定，有困惑，有好奇，有隔岸观火，更有像楚爱这样，还流着哈喇子沉醉于这位“总监”的“美色”中，欲迷欲仙。殊不知，长城外狼烟四起，战旗飞飞。
“以后我主要负责销售代表的团队管理，另外，希望大家不要被我的英文名字唬住了，我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我姓穆，穆怀生。”话音刚落，就听见会议室最不显眼的角落里传出一阵爆响，接着是一声惨叫。
没搞错吧？他就是穆怀生啊！楚爱顿感警钟长鸣，不详的预感已经幻化成浓如墨，稠如汁的滚滚黑云，夹杂狂风暴雨，雷铭闪电汹涌而下，直抵暗暗喊衰的楚爱脑勺。楚爱从地上爬起来，勾着脑袋像一犯错误的小孩，大气不敢出，理好凳子，坐了下去。头顶温度俱增，青烟袅袅。
幸而，楚爱的举动并没有对会议产生多大的影响。因为穆怀生清清嗓子又继续他的发言。楚爱一个字没听进去：要是让林思渺知道自己招收的会员是谁……楚爱不敢往下想了，恍惚中，她看到林思渺手握东厂大刀，恶狠狠地指着自己，另一边，穆怀生皮笑肉不笑，背手握住的西厂刀剑上还是鲜血汩汩。原来，第一个拜倒在他西裤底下的就是自己这个眼巴巴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的“小白”！
林思渺饶有兴趣地盯着缩在角落里，一脸悲怆的楚爱，看她一会摇头，一会叹气，一会装模作样抹眼泪，大有天要亡我的愤慨，更像是藏了很多话，无处泣诉。等穆怀生将自己的观点陈述完，林思渺轻咳了一声，似有意又无意地指着正叫苦不迭的楚爱：“楚爱，你觉得jay总监的计划如果执行起来，会不会产生什么困难？”
楚爱一激灵，茫然地抬头：“您叫我？”
林思渺不可置否。连穆怀生都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楚爱突感慌张，脸上已然红艳一片。
“说说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林思渺鼓励着，一边对其他人说：“你们也想想，待会一个个发言。”
楚爱顿觉天旋地转，心乱如麻：发言？表达看法？什么看法？天，穆老大，你刚都说了些什么呀，重复一遍成不？人老了嘛，听力眼神都不太好……楚爱心中的哀号已经震动方圆百里山村房屋尽塌陷，连她那细弱的神经都在极度紧张中，发出异常清晰的一声脆响——“啪”！断了。
“没有关系，这也只是暂时提出的方案，有好的意见，方案会更完善，执行起来也会更有力度。”穆怀生搓搓手，笑着：“你也不用紧张，自然点。”
楚爱艰难地咽了口水：不用紧张——才怪！我都没听你说了什么，怎么提意见，就算听了，我敢说你一句不是？我倒也想夸夸你，可你没看见林思渺那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呃……那个……我觉得……”楚爱瞄了穆怀生一眼，又瞥了瞥林思渺，缩缩脑袋，抖抖索索，极不情愿地从凳子上挪起屁股。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楚爱试探地回应林思渺，试图想从他公式化的微笑里瞧出一些端倪，可是林思渺居然低下头，乘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楚爱身上的时候，悄悄地将没有塞进裤子的衬衫塞了进去。
头更痛了。楚爱朝其他人看了一眼，发现此刻他们的眼神中分明充满了怜悯。
“是不是不方便？”穆怀生似乎很有耐心，他看楚爱欲言又止，以为她对自己的方案确实有意见，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为总监，有些忌讳，于是打破尴尬，主动问道。
楚爱忙不迭地点头：感谢上帝，你老人家还惦记着我呐！下一句大概一定会说：那好吧，有空单独交流。这可是标准极了的办公用语啊！
天不遂人愿。
“那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
穆怀生继续问，只见楚爱脸色骤变，红转紫发青，整个人晃悠悠地似乎随时都能晕倒。穆怀生好奇心大涨，决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楚爱感觉自己前有刀山，后有火海，左是狼，右是狐。林思渺一脸：瞧你那样我就知道你开会走神！这境地，横竖反正在劫难逃，心一横，楚爱以异常清亮的嗓音回答：“对不起，jay总监。我是因为没听清您说了什么而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