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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塬_分节阅读_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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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谁拿走了我的腿!”愤怒、悲痛、歇斯里的嘶喊,一股力量横冲直撞,吊瓶晃动,针管纠缠,凌乱的白色床被,被掀翻的托盘,一阵挣扎后,她又昏过去了。医生靠近,翻开她的眼睛查看。

“惊吓,伤心过度,昏过去了,让她休息一会,没大事。”高个子男医生表现镇定。

段贤忠和老伴搀扶着出了房门,玉明满脸委屈和惶恐,他轻轻地靠在巧云的身边,滚烫的泪水落在巧云的脸颊上,又轻轻地滑入枕头。

玉明告诉岳父母时,巧云已经出院了,准备回北京。

老俩口回家后,又把2只羊羔卖了,继而搬到孩子住的窑洞去了,免得听到村里人叽咕叽咕的议论。

“白花花兰花花娃娃心里疼,羊羔羔黄狗狗听了落泪,我段家的命运何其坎坷,沟坎坎黄草草昼夜相伴,雾腾腾水戚戚何时完全......”

段贤忠成天听秦腔,自顾自地胡编乱唱,坐在崖天,一蹲就是一上午,庆琏看在心里,常常失眠。

火红的落地窗格子在夕阳的光辉里依然鲜艳,光彩夺目。

窑洞里全是玉明和巧云的画。

那个女孩,在巧云回北京的时候,带着家人一起来了。后来才知道,小女孩9岁,那天放羊,眼看着汽车冲进羊群,侧翻。最后,她跑了几里路,羊群跟在后面疯狂地追,从山上一直跑到沟底对面的村里,鞋子跑掉一只都不知道,回到家,脚都磨破了。她的妈妈看见孩子一张惊慌苍白的脸,才知道出了车祸。村里人赶紧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可惜,巧云伤得重,耽搁的时间长,只有截肢,丢掉了小腿保住了命,娃娃的两只羊羔未能幸免,她伤心地哭了好久。巧云抱着女孩,泪水模糊了双眼,久久不肯离去。

汽车站,陌生的人们相互凝望,一个悲剧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风送走了一切,荒塬又恢复了平静。

☆、第四章画塬

巧凤急匆匆地赶到机场,随行的父母心急如焚。

“爸妈,对不起。”玉明第一句话就引爆了机场出口人群的骚动。他差点跪在地上,只是单膝跪地,一下子抱巧云抱起来,向车子走去。

“你怎么照顾的,说好要好好照顾巧云的,这是怎么啦,受这么大的罪。”岳母给在身后悲情地说。

虽然巧凤早早叮嘱过母亲,别让姐姐再受刺激,可当她摸到女儿空荡荡的裤腿时,消瘦的面容,几近崩溃。岳父在一旁敦促巧凤,赶紧陪姐姐上车。

“妈,别难过,事已至此,我还是福大命大吗。”巧云安慰母亲,脸上强装的笑,冷戚地如一朵冰封的花朵。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奔驰,像一个急匆匆回家的孩子。

车里沉默,许久的沉默。

巧云躺在巧凤怀里,巧凤紧紧地抱着姐姐,竟分不清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到底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妹妹,一阵酸楚袭来。眼泪滑落,她扭过头,看向窗外。玉明抱着巧云的一只半腿,他害怕在后视镜中看到岳母悲伤和责怪的眼神。他恨不得一下子就到家,让自己和巧云静静地待在家里,那里也不去。

沉默,还是沉默,还是沉默。

几天来,玉明和巧云的同学,朋友,同事,学生,认识的,不认识的隔三差五地看望,玉明陪着笑脸迎送往来。讲故事一样把事情重复,他厌倦了自己,还能够镇静地讲述事情的经过,包括回到北京的事情。每每夜晚来临,他都心疼地看着巧云睡去,自己看漫天星斗发愣。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这个问题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思考。他身边的人都在思考,思考最深的是他的父母,略略知道了两个人的体检报告,住在荒野的窑洞,眼前的沟壑增加了父母沉重的哀思。只要有一只雁鸣,段贤忠就能够一把把栏杆捏碎。

玉明经常推着巧云到画舫,日子就这样平淡,从惊恐到平淡,仅仅晃了年半,时光荏苒,年华已逝。岁月悄悄爬上了巧云的眼角,带着一丝丝的悲凉。可画舫的孩子们喜欢她,说巧云阿姨现在最美,鼓励她自己站起来,也就是安装假肢的时候。

父母心疼地帮她做恢复训练,煲汤做饭,悉心照顾。

十月金秋送爽,巧云的个人画展又一次在区展览馆开放,获得了“全国十佳青年画家”,全国十大时代最具影响力书画大师一等奖荣誉称号,并受邀参加全球华人杰出画家邀请展,宣传中不忘注明她是一个身残志不残的有为青年画家,似乎,这成了她另一个具有某种影响力的特征。在这些荣誉的背后,他们两个又悄悄奋斗了2年零三个月。

在父母的极力影响下,他们又回到了昔日的窑洞,九月的县城是迷人的,孩子们快乐地走进了学堂,他们应邀在县一中举行了书画展,都是巧云存在窑洞的作品,足足百件有余,当然还有一些半成品,这些作品极大地吸引了孩子们的兴趣,周末会有许多大人和孩子去他们的窑洞做客,她会在广场上搬出一些桌椅,大家围成一圈,谈论书画艺术。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沟壑纵横的世界,给了她飞翔的翅膀,给予了她无尽的灵感。

“白个个馒头玉莹莹碗,小儿郎回呀么回呀么回家园......野兔兔那个油獾獾,春来撒欢秋来肥,小孩儿黄狗狗夜沉沉撵......”玉明自顾自地编唱。

老俩口隔三差五过来,主要心思在抱孙子上,各种中药,偏方,都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巧云理解老人的心思,她把这样一种苦闷和忧愁舒展在了作品《三老太的希望》和《凌河塬老汉》里。

“核桃根根硬茬茬,黄土坎坎野花花,灰溜溜的兔子梁弯弯藏,一溜烟的麻雀雀,噗哧楞楞撞了墙,我拿着画笔找新娘,我的云儿崖边边坐,构蓝图,展雄风,画满乾坤暖新郎。”

“来,吃些西瓜,二舅晌午送过来的,甜着哩,自家种的就是好吃。二舅种的瓜,都是油饼渣渣伺候的,十里八乡都有名呢。”玉明端过来红囔囔的西瓜。

巧云拿了一块,啃了一大口。

“嗯,好甜。真好吃。”

“唉,给你说个话。”巧云转过身。

“你重新找个人吧,我恐怕这辈子生不了了。”

“喷,胡说,我这不在吃中药调理么,这次回来体检,说精子数量可观了呢。”玉明刚咬的西瓜给喷了出来。

“你爸妈说的没错,七年了,你们段家四代单传,到了你这里不能绝了后,我也想好了。”巧云异常平静,狠咬一口西瓜,泪水却不听使唤,刚要滚落时,她一把西瓜遮挡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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