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贰』
坐的位置越高,就越不信任。越不信任就越恐惧。越恐惧就越需要更多的人保护,就会有更多的不信任。
洛戈南不相信他的那些手下,而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墻倒众人推,如果说萧炀他们南下的时候,还有些人在依着墻头观望。今晚,形势已经一面倒向他们,而像洛戈南这样老道的人,不会不留一手的。
苏达,就是他留的一手。
萧炀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手正中要害。苏达和苏陆都是萧炀通过一次次的任务和考验才挑选出来的人。申逸风对苏达的父亲有救命之恩,再怎幺样,都不应该背叛申家的。
不过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他是他。萧炀还是太过于相信所谓的情缘恩义了。
「你这是……」萧炀冷着脸看向苏达。
「任务已经完成,至于洛家的那个东西……洛老爷子,您说呢?」
洛戈南坐的大班椅转了过来,黑色的睡袍上被子弹打到的地方像一朵绽开的花,露出里面的防弹衣。洛戈南微笑的看着他们,并不接话,像是一个演了场好戏的演员,谢了幕,坐回了位置上,舒舒服服的开始看别人粉墨登场。
从苏达开枪的一刻萧炀就已经心生怀疑。这幺近的距离,苏达为什幺不爆头,而选择打胸口。唯一的解释,就是苏达不想让洛戈南死。可惜萧炀未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希望现在还不晚。
如果刚才萧炀的观察没有出错的话,他可以赌一次。而这次的赌注,是他的命。
萧炀笑握住苏达对向他的枪口,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你开枪试试,咱看看阎王想不想把我收了去。」
萧炀的眼睛看着苏达的食指一分一分的勾动扳机,仿佛一切都缓慢了下来。撞针发出空洞的弹动,苏达一贯漠然冷静的脸色终于出现了裂缝,而萧炀闪到嗓子里的心脏也落了回去。他还是怕死的。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死了,连看苏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什幺,在这一刻,他还想起她来?
「怎幺会这样?」苏达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对啊,怎幺会这样?」萧炀拿过苏达的枪,卸下空弹夹,「你太紧张了,居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幺?」
萧炀一直都会留意每个人换了弹夹后发射了几发子弹。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在某些时刻,换弹夹的时间差,可以决定生死,而此刻亦然。
「怎幺会这样?」苏达是个自负的人,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出过这种低智商的错误。做这档子事这幺多年,居然会掂不出手里的枪有没有子弹。萧炀想,他应该会死不瞑目吧。
萧炀用余光瞥了一眼洛戈南,他完全没有想要干预的意思,脸上带着一丝淡笑,任凭他们在他眼前演这场拙劣的戏码。果然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
「那你有没有想到,你会有这幺一天呢?」苏陆的低沈声音在门口响起。
「噗」的一声,像是一个泡沫破掉的声音。装了消音器的枪口缥缈出一团青烟,带着苏达的灵魂蒸腾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