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上车的时候被连长拉住了:“白记者,你现在已经不是连队指导员了,上面有通知,让你留守。”
“不,我要和你们一起上一线。”
“你是女同志,上去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作为一名记者,我应该到一线去。连长,你赶快去组织部队吧,我保证不会拖你们后腿。”
“要是上级追查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连长,你别忘了,我也是一名军人。”
连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编队完毕,车队顶风冒雨向前方开进。
车箱里没有一个人讲话,车载电台里不时传来最新汛情通报。突然,喇叭里传出一长串刺耳的电流声,接着,就听到女播音员惊惶失措的声音:“市民朋友们,市民朋友们,现在播报市委市政府紧急情况通报――”女播音员的声音突然被打断,很快,里面一个声音响起:“我是市长,台风马上就要来啦,比大家想象中的任何一次台风都要严重,不是危言耸听,请大家丢掉所有东西,快逃命吧。我是市长,大家听到没有,快逃命吧――”再往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狂风,暴雨,渲染着一种悲壮的气氛。车厢里,每个人的心情都显得凝重。战士们头脑里都在播放一组画面:狂风呼啸,大雨滂沱,一座又一座青山好像被碾压过,屋顶被掀翻,围墙被冲垮。霎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狂风如鬼哭狼嚎,暴雨似万箭穿空,风魔过处,摧屋折木,积水汪洋……城市和乡村都陷入了混乱,败兵般逃命的人群,大人的惊呼,小孩惊恐的啼哭,鸡鸣狗叫的声音。到后来,逃命的人不得不匍匐着前进,手死死地抓着所有能抓住的东西,一边撤退,一边流着心酸的眼泪。
部队出发后三个小时,老黑接到省防总求助电话,福鼎市沙埕镇2万人被困。由于担心渔船在台风中相互碰撞,又害怕渔船沉没,造成损失,不少渔民在台风来临前没有上岸,坚守在船里。省防总请求部队立即开往沙埕镇,帮助转移群众,实施救援。
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车队迅速向沙埕镇前进。
省防总的灾区介绍通过传真传了过来:沙埕镇为渔业大镇,渔业收入占农业收入99%,全镇8000多户,85%的家庭靠从事捕捞和海水养殖为生。位于镇中的沙埕港是一个避风良港,每次台风来临时,本地的渔船和近海捕捞的渔船都会到这里避风,这次台风期间有1万多艘船只在这里避风。
整个福鼎市都是山区,汽车从山脚到山顶,要行近四个小时盘山公路。往下看,是削得笔直,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向上看,是望不到顶的高山。最好的天气,山腰也是被云雾环绕着,像是到了天宫圣境。沙埕镇就被这群山隔住了,数百公里的山路,成了通往外界的交通要冲。
车队行到距沙埕镇约40公里的地方,发生了严重的山体滑坡,麻绳一样的盘山公路被堵住了,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老黑同其它几名团常委坐在指挥车里进行激烈讨论,按他的方案,兵分两路,大部队采取徒步行军方式越过山障。另抽调20名同志组成突击小分队,协调省军区派直升机将他们送至沙埕镇上空实施空降。
政委显然不同意他的意见:“团长,我觉得这样做危险性太大,大家都清楚,在如此恶劣的天候下实施空降,无疑是在拿生命豪赌。”
“可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如果全部采取途步行军,40公里山路,我们得爬10个小时,到那时,2万人的生命不保,一切都晚了。”
“你别忘了,我们的战士也是人,生命对他们一样宝贵。”
老黑叹了口气:“谁叫我们是军人。”转而以强硬的口气说:“军事上的事我说了算,出了什么问题由我负责。五连长――”
“到!”五连长应声而到。
“由你连抽出20人组建突击小分队,准备搭乘直升机实施空降。”
“是,请首长放心,我连官兵全部接受过跳伞训练,保证完成任务。”
很快,由张啸天等20人组织的突击小分队组建完毕。
省军区的直升机还没有来,老黑大声喊道:“军需股长,把你最好的野战酒给我扛出来,我要为勇士们壮行。”
军需股长扛出一桶白酒,二十几只大碗在地上一字摆开。
作为唯一的女性,白晶晶主动要求给大家倒酒。走到张啸天前面时,她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用颤抖的声音说:“张啸天,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嗯!”张啸天点了点头,“你也一样,自己保重。”
老黑端起酒碗:“同志们,这是一次危险的任务,甚至会有牺牲,但是别忘了,是人民养育了我们,现在,人民正在遭受灾难,是我们回报人民的时候了。勇士们,为了军人的尊严,干杯。”
所有人一口气干掉碗里的酒,然后将碗重重地砸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白晶晶站在一旁,迅速按下快门,用镜头记录下了这悲壮的一瞬。听到这声音,她忍不住涮涮地流了眼泪。
直升飞机带着隆隆的响声来了,红色的信号灯在雨空中一明一灭。突击队员们开始登机。白晶晶像阵风一样跑到张啸天面前,再次深情地看了他一眼,柔肠百结地说出四个字:“活着回来!”
张啸天轻松地笑了笑,帮她抹去脸上的泪珠:“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向你求婚。”
“嗯!”白晶晶拼命地点头:“我等你。”
飞机轰鸣着升上天空,在暴风雨中向大山深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