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他当真这样说?!」黎久歌惊讶得眼睛一亮,可下一瞬却又不安起来,「可这样会不会害了他?皇上没因为我娘的事降罪于他,可难保这次他会再宽恕……」
「你们是真心想离开?」赵元偓问,只见黎久歌坚决地点了点头。
「宫中不好幺?现阶段除了自由,你们可以得到一切你们想要的。」赵元偓追问着,可后面那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贵为皇子,可是得不到自己心爱女人的心,这样问,不过是试探。
「权势与名利不是毫无代价的。你可知昨日来了一个什幺淑仪的,在汤里放了虫,故意盛给云烟喝,事后又假意送来衣裳要她试换,结果箱子里一样动了手脚,一打开全是噁心的酱虫。我们才来一天,便要受到如此对待,我真不能想像日后还要面对多少。」黎久歌气愤地说。
「岂有此理!」赵元偓听得像云烟受害,也激愤地拍桌低喝。向云烟在一旁,拉了拉黎久歌的衣袖。
「久歌,我不敢说经过了昨日之事,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在后宫里待下去,可如果你觉得宫中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就留着,我能忍的,他们欺负我是趁着你初入宫、地位不上不下之际想给我们下马威,可等你让皇上封了衔,有了地位,让人忌惮,便没人敢欺负我了。可这是你一展长才的机会……」向云烟柔声地说着,要他深思熟虑,不要莽然决定,可黎久歌只是涩涩地一笑。
他曾经那样汲汲营营,不只勤于剑艺,对朝堂大事也多有留意,就是希望有一日能够让那人刮目相看,真正出于讚叹地将自己举荐于朝堂、以光耀门楣。有时候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同一般人一样,渴求功名,可一直到那日在黎府,皇上说起要给自己一个官职当下,心中毫无波澜、无欣无喜,甚至有几分抗拒,才让他看清了,自己真正要的,压根不是功名利禄,而是那人一个肯定、一个讚赏的眼光,然后告诉自己,虽然自己自小无母,可还是能让他骄傲、能让他引以为豪。自始至终,他所追逐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那人的目光。如天下间所有儿女在乎父母眼光一般。
皇子的身分的确是能让自己飞黄腾达、无往不利,可是却要剥夺去自己的父亲作为代价、剥夺去自己争正渴望追求的东西。
「没有,云烟。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黎久歌望入那双担忧的水眸,坚定地告诉她,「以前在府邸里过得屈辱,我是真的曾经绝望过、曾经很想离开,去到哪里都好,可如今,我宁愿回到过去那样,宁愿一辈子看那些人对我牙尖嘴利,因为妳总有办法将他们一一回得哑口无言,可在这里,他们的手段不只是讽刺、也不只是贬损,是我们的天真所无法想像的,或许等皇上正式认可了我,他们真的会有所忌惮、可那未必是收敛,我娘当初正是备受皇帝宠爱,才落得这个下场,不是幺?我从以前到现在所要的,从来不是功名,我只是想让那人注意到我,才这样表现,如果不是他……一点意义都没有的、没有的……」
黎久歌说着说着,面上从坚定、转成哀涩、又从哀涩中,好像要笑出泪来。
后宫,不过是另一个黎府,却让人更痛苦、更动弹不得,也反抗不得。
向云烟望着黎久歌眼中的坚定,明白了,柔柔一笑,「好,我们离开。」
「你们若心意已决,我便支持你们。」赵元偓在一旁扯了一笑,淡淡地说,可心里却觉得有些寂寞。
「可我们今日让皇帝下令禁足在这宫里,这又要怎幺办才好?若请人代为交递书信是否可行?」向云烟想起此事,面有难色地同赵元偓说道。
「这不好,要是消息走漏了就麻烦了,让我替你们带口信吧?」赵元偓提议着。
「六王,这会不会太麻烦你?」虽知这是唯一的方法,可向云烟仍是有些不安地徵询,毕竟这是自己跟黎久歌的事,不应该把赵元偓也捲入,先前退婚一事,她已经连累他太多了。只见赵元偓故意板起了说教的脸,笑道:
「没办法,谁让本王当初退让了,要是依婚约而行,就不会替久歌引来皇上注目,就不会有这幺多风波了,本王当然要负起责任了。」
这话逗笑了向云烟,连素来最讨厌赵元偓提起婚约之事的黎久歌也没好气地笑了声,见他愿意为两人这样奔波、这样冒险,对赵元偓不再是浑身敌意,心里反而生了几分信任,虽然知道赵元偓可能是因为心里有向云烟才愿意出手帮忙,可观他举止不曾踰越丝毫,也坦然面对自己与向云烟、没有忸怩与敌意,黎久歌理智上、情感上都已经彻底清楚明白,赵元偓当真是个君子。
多亏了赵元偓这番玩笑话,连日来紧绷至极的两人,终于能放鬆地笑了一阵。
向云烟又问起赵元偓近来过得如何,三人寒暄了一阵,赵元偓便告了辞。
站在大厅里看着他离去的温沉背影,向云烟叹了口气,仰起眸担忧地望着黎久歌:「久歌,你觉得计画能成功幺?要是失败了……」
「不会的,不会失败。」黎久歌打断向云烟悲观的言语,将她搂紧了,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