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这里啊。」以桓在二楼绕了一圈才在琴室里找到雅凡，看她认真的拿笔在谱面上注记，心里一阵苦涩，原来心里想的，会跟实际去做的情况不一样。
这下子他对自己的自信也不那幺大了。
「嗯，有事？」手上拿着笔，佯装忙碌的雅凡，强迫自己压抑心头的慌乱，却做出了比平常更多的反应而不自知。
「妳在忙什幺啊？」以桓轻轻靠近背对自己的人，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却不知怎地更加紧张。「忙到忘记吃饭，小心伤身体。」
雅凡停下笔，疑惑的看着态度明显不同的以桓，却只得到他浅浅的笑容而寻不出答案。「你……？」
要说哪里不一样，口气？还是自己多虑了？欧雅凡猜不出欧以桓心里的盘算，只是他那样突然的改变，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相反地，欧以桓读懂了欧雅凡眼中的疑问，心里当然是很满意她有这样的反应，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要这样看我，我没想要对妳做什幺，只是要妳下楼吃饭。」
欧雅凡就那样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笔被以桓抽走，还在自己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被揉了头髮。温柔的触感和熟悉的温暖让欧雅凡忘了闪躲，就像小时候……
小时候？欧雅凡倒吸了一口气，脸上出现防备，无助地望向琴室门口的言浩，但门口那人好像比自己还要摸不着头绪。
「我是坏人吗？」迟迟没有动作的雅凡让以桓紧紧皱起眉头，虽然他懂雅凡内心的错愕，但是这久久没有反应也让他有些慌张。「我是你哥哥，是可以关心你有没有吃饭的吧？」
哥哥……？
雅凡其实不是不肯作出反应，只是她不知道该有什幺反应，像现在，她再次被以桓的话给弄得有些跼促不安。
是啊……他是哥哥，躲他都躲到忘记他的身分。
以桓替她盖上琴盖，故意闪开人儿的注视，深怕被发现自己眼中的嘲讽，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自己最讨厌的身分，现在竟然变成自己接近她的藉口。
还没办法理出思绪，身体就先被一股力量拉起，推着往门外走，雅凡瞬时不知如何是好，既不能冷淡的推开，也没不能故意闪躲，就因为他有足够的立场。
他这样是……死心了吗？
「哎，你等一下！」
「吃饭。」
简单的肯定句，不容反驳的语气。欧雅凡不懂这是出于一个兄长的关心，还是更多她害怕的情感，她猜不到，欧以桓也没等她猜到，就直接把她推到楼梯口，依旧没有拒绝的空间。
等抱着莫名其妙思绪的雅凡下了楼，言浩立刻伸手想拉住以桓，却见他一脸淡然的站在原地，就好像知道自己有话要说一样。
「我只是发现哥说得对，」以桓嘴角牵起苦涩的弧线，抢在言浩问问题之前先回答。「我在用错的方式爱他。」
言浩直直望进他眼中的真挚，试图寻找任何一丝闪躲，却只看见更多的沉痛。那是要爱到多深多痛苦，才能够有这种表情？
「所以我想用她能接受的方式慢慢溶化她。」
目的够明显了，以桓的执着让言浩不禁在心里叹息，摇摇头，他凝视着钢琴上被雅凡用乐谱勉强遮住的申请表。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你们……真的好傻。」
「我知道。」
言浩看着以桓脸上的笑容依旧苦涩，却又多了更深的坚定，眉头随之锁得更紧。儘管以桓终于懂了雅凡的心理，但是这时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可多了。」
餐桌前，雅凡缓缓的塞了几口菜，眼神停驻在面前的两个空位，然后又往门口看了看，就是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明明可以感觉得到有什幺东西正在改变，可说不上是什幺，而最可能知道真相的两个人却神神秘秘。以桓与昨天以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还有言浩那一脸的探究，会不会……？
申请表！放下筷子，雅凡慌忙的站起身就要上楼。
铃……
「什幺意思？」
以桓看得出言浩有话要说，而且感觉上跟雅凡有关，还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那种。「哥？」
言浩重重吐气，浏海被吹起又落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以桓，雅凡找到了亲哥哥，雅凡在考虑去法国留学，这些分明是在告诉他：雅凡要离开了，不要白费力气。
太残忍。
「哥？」见言浩表情愈加複杂，却一语不发，以桓急了，心中的不安扩散。「告诉我，跟我说，我想知道！」
「小凡……」言浩转而盯住他的眼，好像下定了决心，虽然他清楚雅凡一定不想让以桓知道，但也许以桓能够让雅凡不再徬徨。「可能会去法国。」
「法国？」以桓没想到会是这幺意料之外的答案，一直以为不会离开的人，竟然正在考虑离自己而去？
方伯站在客厅，叫住从餐厅冲出的雅凡。「雅凡小姐，您的电话。」
「谁呀？」雅凡正紧张自己的申请书被发现，才要上楼就被迫掉头，从管家手中接过话筒，神情隐隐不耐。「喂？我是欧雅凡。」
「我是欧原成，知道我吧？」
「她应该还没有决定。」言浩走到琴前将乐谱移开，那张空白的申请表赫然出现。「她可能也想出去看看吧，却总是有很多顾虑。」
不用特别提示，以桓很清楚那个顾虑就是自己，但这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当初离开这里就是想让雅凡继续梦想，他忘不了雅凡抱着自己说可以学音乐时的欣喜脸庞。
「你会等我吗？」
「不会，我就在家里哪都不去，为什幺要等你？」
三年前，雅凡这幺跟他说的。哪都不去……可是现在呢？好不容易熬过三年，即使她对自己冷淡至极，但至少可以每天看得见，至少他们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在同一个屋檐下。
但自己又有甚幺资格留着她呢？
「小凡在犹豫，她其实也不想离开你。」言浩将刚才移开的东西恢复原位。「你知道吗？很多你让她养成的习惯，她很想改，却一直改不掉。」
以桓看着言浩微笑的侧脸，一时说不上话，只能静静地听。
「知道你会在露台上等她，她不敢出去，所以躲在窗帘后面，偷偷看着你，偷偷的跟你道早，有时候还会特别早起，为了等你起床……你以为她对你冷淡是为什幺，是因为她在意你，更在意自己会不会成为你前途的绊脚石，她就是这幺傻的一个人。」
「她等了三年，才盼到你回来，你说她有那幺容易说离开就离开吗？」
言浩的语气平静而自然，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吃了几碗饭一样。以桓从没想过雅凡看似铜墙铁壁的冷漠，竟然只是一面轻碰即碎的糖玻璃，他看到的全是假象，那些寒人的态度，其实不过是以桓自己逼得雅凡鼓起的刺。
「老实说，我希望她去，也不希望她去。」言浩表情亦忧亦愉，猜不出他的心到底偏哪里比较多。
「为什幺？」倚着门框，以桓此时已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无力的感受到这三年的空白，让自己与雅凡的距离拉远。
「我不希望她为了你而放弃梦想，」转而一笑，言浩摇摇头。「却也不想她痛苦。」
感情压抑久了，就不知道如何释放了，以致这道隔阂，渐渐的扩大，大得远超乎想像，大得……令人害怕。以桓的想法跟言浩一样，希望雅凡不是为了躲避自己而离开，因为那样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只能感到无限的痛楚。以桓怕自己给的爱太浓烈，造成反效果。
「要嘛就让她接受你，要嘛就死心，就像她不想成为你前途的绊脚石，你也不可以！」言浩在以桓的沉默中意会到两人的共识，于是更进一步让以桓确定他的方向，因为他的每一个动静，深深影响着另一个人。
不成为我的绊脚石？
以桓轻轻的又笑了。这就是自己爱惨了的人啊，贴心如她，敏感如她，心细如她，连自己的为来都替自己着想……这是多深多浓的爱！
为了回报这样令人心疼的感情，以桓知道自己应该变得更强，强到足以保护这样一个宝贝。
「哥，你花了多久才忘了自己爱着她？」以桓看着眼前这个深受爱人信赖的哥哥，突然觉得他是一个无比伟大的人，即使仅仅在爱情上。
放下，在爱情这件事情上是多幺困难的决定。
言浩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脑筋一瞬间空白，但也只是那一煞那便恢复运转。「从来没忘。」
「啊？」
「我会一直爱着她，只是……心甘情愿退当哥哥。」
欧以桓做不到的，韩言浩做到了。
「也许我们的立场是类似的，但唯一不同的是，小凡爱的是你。」言浩走到门口，顺便拍了拍以桓的肩，然后留下他一人待在原地。
计画，好像又多了一项「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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