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副"你是傻逼吗"的眼神看着我,当护士探头进来告诉他探望时间结束之后扭头各种叮嘱注意事项,还盯着我吃完一大捧奇奇怪怪的药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真是越来越啰嗦啊。
护士小姐不给用手机,我与外界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单调,只是靠李夕然的转述和偶尔房内更换的鲜花来辨别是谁来看过我。
楚姗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我坐在床上看她,"嗨,好久不见。"
"我哥成夜的泡在酒吧,对公司不管不顾,每天都喝的烂醉。"楚姗苦笑,"你赢了,鹿原。"
我赢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为他家人,就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落得像我这样。"我指指自己,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当年也是在酒吧喝过来的,这事儿我有很高的发言权。"
我没有家人,也没人管我死活。楚泽他跟我不一样,他不应该为了我放弃家人,我喜欢他的父母,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们二老伤心,不管我有没有和楚泽在一起。
"楚姗,说谎话会受到上帝的惩罚。"我说,"我不告诉楚泽不是因为对你有原谅的意思,而是因为我不愿伤害楚泽。我说谎,活该有今天的报应,只是你也不要太侥幸,前人之车,后人之鉴。"
楚姗看着我,"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与我哥他无关,请你不要再去找他了。"
"你可以再提出更无理一点的要求,你看我会不会答应你?"我说,"我没有心吗?说不定我明天就死了,跟他不过也是见一面少一面,我也纠缠不了他多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楚姗问我,"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明明很爱我哥,又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我沉默坐在床上,"为了能一直和他在一起,我假意答应鹿绝的分手提议,回我妈家里帮我妈分鹿绝的家产,虽然她在我身边的时间不过尔尔,但她毕竟是我妈,整个时间不过一周,我没有再犹豫,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走了,然后我找了你们十二年,整件事就是这样。"
"命中注定吧。"楚姗说,"我哥与你分手,自己折腾的差点没命,我们家当时由于工作调动去了X市,你稍微打听打听就可以知道的不是吗?"
我摇头,鹿绝太狠,他对我帮我妈的行为怒不可竭,竟亲自下手,命令所有人封锁楚家消息,逼的我走投无路,他想让我回鹿家继承鹿家的家业,我只好一边找楚泽,一边躲鹿绝。我真的没有再回去找我妈帮忙,身上只有一笔我妈离婚后分到的一半家产,她给了我,已是很大的仁慈。她也许还在意我的出生,也许是不忍,谁知道呢?
只是在那几年,越来越渺茫的线索和希望已经击溃我,使我再无对生活的希望。
"我曾经一度患上抑郁症,吞安眠药自杀,所幸被路过的李夕然救了,不然我还真的没法亲眼看到如今的场面。"我说,"虽然是很难堪,但我的立场就是这样,我所吃的苦不比你们少,只是不想说明罢了。"
楚姗沉默许久,"鹿原,如果我说那封信并不在我手上你信吗?"
我不解的看着她。
"你给我之后,我当时和朋友在后花园玩,那封信和我的包压在一起。中途莫名刮来一阵大风,等我反应过来,那封明明压好的信居然被风吹进了池塘,字迹再辨别不清,我就没有再交给我哥。"楚姗说,"我也许应该跟你道歉,但当时的我还来不及说,你和我哥就意外的分手,再到我搬家,这件事情便一直说不出口了。"
我犹如晴天霹雳。
这真是一招好棋。原来连人为都不是,是上天根本不想让我们在一起。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我活着的时候从不信命,临了却无可奈何的承认,这当真是命中注定。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绝望,远甚于我知道自己死期不远。
求不得,爱别离。我这一生,受尽的皆是任何人类都无法承受的痛苦,也合该上天不让我长命百岁。
我想,这大概是它的仁慈,如果我还能活很久很久,那想必比死更令我难受和痛苦。
我想见到楚泽,也许我可以告诉他真相,也许他会反悔呢?也许他知道一切之后会原谅我,爱上我呢?
很可惜一切都再也来不及。
楚姗走后第三天,我因昏迷被推进急救室抢救。
楚泽在外面等我,用李夕然的原话是,他为了救我,在病房外大发雷霆,说他什么都愿意交换,什么都可以没有,只是不能没有我。
如果说是楚泽的苦苦哀求上苍换回来我短暂清醒的这十几个小时,我想,那也当是他爱我的证明了。
我不懂医学,癌细胞转移也好,手术失败也罢。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疼,毫不夸张的说,我倒是更希望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所受的这些痛苦,实在是太疼太疼,我小声哭着,稀里糊涂喊他的名字,看他也泪流满面,死死的抓住我的手不放。
楚泽,够了。
我们彼此放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很希望看到评论,谢谢啦
☆、十二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