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本官平安度过任期,条件你任开。”
蒋方铎思忖半晌又半晌,终是先行开了口。
“对嘛!蒋大人,早说就好了嘛!”
白辰开怀一笑,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桃花枝,敛成了一弯新月,就想让人醉死在这弯月色里,只是他的唇色依然苍白。
牢里的油灯突然爆起了几点火花,爆醒了蒋方铎的思绪,皱了皱眉,猛一掌拍在案上,上面那副的镣铐被震得“当当”乱响。还把趴在桌上睡着的人给震醒了。
白辰揉揉眼睛,一脸还没睡醒的憔悴:“怎么了?地动了?”
蒋方铎扯着他的领襟,一把拽起:“让你做的事呢。”
白辰眨眨眼,白润得几乎可以挤出水的脸庞就这么贴在蒋方铎的面前,什么话也不说。蒋方铎紧紧地盯着他,也是不说话。
良久,牢中响起一道长长的叹息。
“算了,你走吧。银子照常问管事的去拿,我吩咐过了。”
白辰见他放开自己,跟着又背过身去,一抹高大的身形把牢里仅有的一点光线都挡住了。
白辰碎碎念着:“还不承认,当官的眼高于顶。”
他抓起掉在地上一张纸递了过去,上面仍是歪歪斜斜地写了一长串字。
哪间牢房,关着何人,犯了何事,是冤狱还是真凶,一五一十,写得清清楚楚。那些案子蒋方铎是调查过的,然而有些隔得久了,有些卖了人情,买了人情,就渐渐变成了无头案。他这次上任,首先断的就是这些无头案。
白辰告诉他,那日阻他在山里的,大多是那些被冤死的犯人,凭心头一点怨恨,成了厉鬼,生前恨死了朝廷,死后更是专害他们这些官爷。
那会儿,白辰把蒋方铎送到县衙门口,蒋方铎问他:“你既会捉鬼,为何不把他们捉住?”
白辰在蒋方铎身边转了两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他们要害的人是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又非谁人都害。”
蒋方铎忽然笑了笑:“白辰,说实话。”
“呃……”
白辰抬眼望向县衙门上那块匾额,恰好斜阳的余晖洒在上头,好像许久未见的清明。更恰好,蒋方铎站在了石阶前,衣衫虽褴褛,但人面上不知哪来的正气。
“没人给本上仙捉鬼的银子,赔本的买卖,老夫不干。”
蒋方铎笑:“我给。”
☆、离奇男尸
蒋方铎一进门就瞧见白辰抱着一桌子的饭菜吃得不亦乐乎,还顺手打包了几个素菜,说是带回去给和尚。
蒋方铎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白辰会住在长空寺里,天天对着一群卤蛋脑袋,有这么好看?白辰每每吓唬他,自己也是妖,指不定哪天就变身了,和尚寺里法气足,能镇妖。
然而,蒋方铎却是不信的。
白辰啃完了最后半只鸭腿,抹抹嘴,拎过一只硕大的打包:“多谢蒋大人款待,下次继续。”
蒋方铎发现他带走的那只包裹,远比他吃的要多上许多,蒋方铎吩咐左右,下回再多准备些。
“蒋大人,之前路上遇见的那位大老爷身上,真的有妖邪。”
白辰背着包裹,竟又匆匆折了回来。
入夜的寺里,一水的宁静,白辰趴在长空寺后院的池子,惬意得不得了,也不是他胆大,露天裸泡,而是他自己画了道结界,常人瞧来,那是一间茅厕,还是间整了一半的茅厕。
住持玄苍问过他,障眼法为何要弄成一间茅厕。
白辰把一大包斋菜搁在他面前,长空寺香火一般,这些年县里妖祟横行,他们这些和尚又只会敲两下木鱼,念两遍经文,对捉妖一事很不在行,渐渐地山门凋敝,香火都快断了,而玄苍身为住持,又要养一大寺子,着实捉襟见肘。好在白辰的“化缘”手法彪悍,每次还都能是大包小包地带回来。
玄苍招呼了僧众一起吃饭,白辰摸着肚子往后山走。
“一池温汤和一间坏了的茅厕,你们凡人对哪个会避得远?”
“阿弥陀佛。”
大大小小的僧侣挤挤挨挨地围坐一团,玄苍双手捧着碗,却不自禁地颤了颤。他想说,白辰用不着画结界,因为那里早已被他划作了寺里的禁地。
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了一点金光,金灿灿的,像滴菜油似地飘在水上,正一点一点地朝白辰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