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忙拦下看上去“心急火燎”的阳涛,又说:“当然这挑盖头,也是有说法的——一挑盖头要看嘴,樱桃小口笑最美——美不美?”司仪把话筒凑到阳涛嘴边。
“美——”阳涛也配合地只挑起了盖头的一个角,又放了下去。他故意拉长声音说道。
“二挑盖头要看鼻,小巧玲珑万人迷——迷不迷?”
“迷——”阳涛的回答又引起观礼嘉宾的哄笑。
“三挑盖头要看眼,情意绵绵闪一闪——闪了没有?”
“闪啦!”阳涛把秤杆一挥,倒吓着了旁边的司仪,多兰的红盖头也翩然落地。
靖瑶与申同坐在“亲朋好友”中“好友”分类的这一桌。本来多兰是要靖瑶做自己的伴娘,无奈靖瑶已经做满了三次,依习惯做三次以上的伴娘是要把伴娘“绊”住的,一辈子嫁不出去。虽然是新时期的年轻人,对老一辈的旧思想不怎么在意,可多兰还是苦笑着对靖瑶说:“是吗?那样太可惜了……不过这种事情信比不信要好,万一你这辈子嫁不出去,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与靖瑶他们所在的“好友”一桌举过杯后,多兰和阳涛又到下一桌敬酒了。尽管伴郎手里拿着一小坛凉白开“以好充次”,阳涛还是被识破的人们灌得面红耳赤。至于多兰,人们通常对新娘“手下留情”,可是伴娘就没那么幸运了。靖瑶和申坐下之后,靖瑶只顾着看别人的热闹,申却自顾自无聊得厉害——桌上精致的山珍海味无数,却看不出哪一道菜是真正可以下口的,他只好拣离自己最近的花生米,扔进嘴里两颗。待又一轮哄笑过去后,靖瑶转过身来喝了一口茶,只听申说:“哎,我说,婚宴还真够无聊的。”
“哎呀,”靖瑶知道周围除了自己他没有认识的人了,所以才觉得无聊,只好宽慰地说,“既然来了,就好好坐一会儿,别扫兴。你也可以认识一下周围的人啊,要不一会儿我给你介绍?”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们。”申的那股子拗脾气又上来了。
“啊……你这个人……”靖瑶无可奈何,“人家多兰都请你来了,你给个好脸色!真是的……那我也不管你,你自己找点吃的东西吃吧,反正你不能早退,一会儿多兰还要来‘清点人数’呢!”说罢,靖瑶又回头去寻找多兰他们的身影,把申晾在一边儿。
婚礼司仪还在主席台上渲染着气氛,音响也在孜孜不倦地工作着,新郎新娘走到哪里,哪里就欢笑声不断。可是周围的气氛越是热烈,申就越是觉得自己孤独。他剥了一块糖放在嘴里,马上又因为太甜而吐了出来。
申具啸一只手托住下巴,靠在桌子上几乎要睡着。靖瑶看了他一眼,又拍醒他:“真有这么无聊吗?”
“是啊……”申无精打采地说,“我无聊的快要死了……”
“不会吧……”靖瑶笑他,又说:“是你主观上认为这里无聊,才会无聊得要死。开心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我开心不起来……”申说,“为了我的朋友,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不办婚宴这样的东西。我要旅行结婚,一桌酒也不办!”
靖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尴尬的笑笑,一句话也不说。她扭回头看着一对新人,眼里心里也不禁呆住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在乱哄哄的酒店里,人们的吵闹变成了一个个毫无意义的符号,将她的思绪带回了以前、以前的以前、她那深埋在记忆里却从未忘记的以前……在图书馆中戴着黑边框眼镜认真地学习,明远在身旁认真地抱着小说打瞌睡;大冷的冬天站在人满为患的馄饨馆外面,看着玻璃门上的呵气,还有明远为自己暖着已经冻得通红的耳朵的双手的温度;在黑黑的电影院里看到电影里的男女主角结婚,明远突然来得那么一句“我们毕业结婚吧”,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明远还在装作认真:“我说真的,咱们结婚吧……”她就笑得更厉害了……
似乎这样的话她以前也有听过,当时明远从电影院里出来,满眼憧憬地说:“我们结婚的时候要旅行结婚,一桌也不办……”承诺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不管什么形式的承诺。当人心变了的时候,承诺不过是贴过期限的膏药,轻轻一撕就掉了。
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眨眼睛,靖瑶的眼里渐渐泛出点泪花,闪闪的有如眼底散出的光芒,直通到心底。
申没有听到靖瑶的回答,好一会儿。他不禁看了看靖瑶,她眼中的泪光一闪一闪。他想起了悦然那天在海边说的话:“靖瑶可是一个很理想的对象呢,之前我也想追她,只可惜被我们班那个小子抢了先机……现在想想还真的很有意思。”悦然对着申惭愧地笑笑,接着说:“后来那个小子是没有福气了。不过这一路来——你也别怪我多嘴——我看你们相处得很好,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带给她幸福吗?我们都知道她辛苦了两年了,不是生活上的辛苦……”听了悦然的话,申只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啊……”就低下头去。其实在他心里何尝不是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那伤是新伤,还在殷殷渗着血,稍不留意那伤口中的血还会奔涌出来。悦然虽然已经了解了一些,但还不能完全理解。
琪娜的影子又隐隐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只是没那么清楚了,在他的眼中也暂时只看得到迷蒙。淡漠和遗忘是疗伤的好药,渐渐覆盖了伤口,却从不需要别的人。
申就那样地看着靖瑶,她的眼泪始终没有里落下来,而是慢慢地干在了眼睛里,然后被新的眼泪所取代,再干在眼睛里……申愣了一回神,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将两人解救出这嘈杂的孤寂。他拍了一下靖瑶的肩膀,说:“哎,想什么呢?”
靖瑶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最后一滴泪水终于跌落了眼眶。她飞快地拭了泪水,说:“没什么。”
申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故意说:“你是困了吧?”
“哦,有点。”靖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们总是习惯于掩饰心里脆弱的一面,不论面对的人怀着百分之百的好意。她又说:“原来参加婚礼的时候都很忙碌,这一次突然闲下来还真的有点不习惯。人们玩玩闹闹高兴劲儿一下就过去了,看来婚礼上一直不会无聊的人只有婚礼的主角啊。”
“我说无聊吧……”申又恢复到伤神之前的样子,不过他又马上提议:“我们到外面去透透气。”
“好啊,走吧!”靖瑶立即站了起来。两人穿过一桌桌吃酒席的人们,穿到了外面。麻雀抖动着柳枝,申伸了一个懒腰。
申和靖瑶果然从多兰的婚礼上逃跑了。
“我们去哪儿?”靖瑶问。申正开着靖瑶的车,穿过熟悉的大街,似乎正向一个熟悉的目的地驶去。但申并没有说他们要去哪儿,只是回答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又到了他们常去的海滩。靖瑶失望地说:“这就是你的目的地?”申说是。靖瑶又说:“你也太没创意了吧,这么没创意的点子还要卖关子?”申没有再说话,拉了她朝着不远处的一栋老楼走去。那楼看上去诞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被后人翻修了几次,虽说看上去还是有新修的痕迹,但当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