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沙不置可否，又道：“你想去哪儿？青丘，荼且，抑或人间，我会让人照顾好你的。”
“我想回青丘。”
“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画女淡淡道：“我的那只眼睛……太子殿下把我的眼睛送回青丘罢，身后事，不劳挂念。”
“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画女微微一笑：“小表舅公——”
怀沙错愕：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称呼过他了。
“怎么？”
“你先出去罢，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我该去哪儿。”
望着那张血泪斑驳的苍白的脸，怀沙忽然就感到了一种骨子里的冷，埋入黄土，万千执念无可安放只能生生烧成骨灰的难受。
于是，勉强一笑：“我走了。”
踏出门外，又是淅淅沥沥的春雨。
怀沙诧异的看着繁缕一张淡漠至极的脸变得惊恐凄然，诡异的血腥争前恐后钻进鼻腔……
蓦地转身——
血雾已经从窗棂里蔓延出来了。
青丘郡主灵狐画女，尸骨无存。
没有人知道她恨多少，爱多少……但是怀沙知道她很伤心，伤心到了极点。
望着繁缕眼中唯一的光芒都变成了浓重的化不开的血雾，怀沙忽然就感到了莫大的讽刺：情爱，工具；利用完了之后又舍不得放手……
嗟叹：风月实苦。
太一阁——
“师父，我不想留在昆仑了。”
看着雪轻音沮丧的神态，楚凝眉停止勘测星相，笑眯眯问道：“怎么？徒儿想回家娶媳妇儿啦？”
“师父，我不想辅佐怀沙表哥了。”雪轻音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他坑杀了零琢十万降军而感到残忍吧？”
“是，师父。”雪轻音声音颤抖：“整整十万生灵，就在他一声令下以后全部成了枯骨——他不该这么残忍！有违王道，更有违天道！！”
“呵，傻小子！你知道什么是王道吗？别以为自己看了几句姓孟的说过的几句话就真懂什么叫王道了！那孟轲自以为自己了解王道，却连自己的周天子都扔到一边去了，还遑论仁义！”楚凝眉冷笑着：“你要当圣人，救不了别人，你痛苦；你要当俗人，圣人救不了你，你也痛苦——王道是什么？王道就是把百姓都当成草狗，王道就是守着你的草狗，别让其他人拿走！王道就是与其让别人拿了你的草狗，倒不如亲手把它们都毁掉！
怀沙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毁了沂咏的草狗，好让他自己的草狗更加听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把那些将士都收编到荼且，壮大自己的力量？”雪轻音声音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他要——”
楚凝眉听出他声音的哽咽，适时转过身，好让涉世未深的少年擦眼溢出的泪花。
“唉，你到底还年轻——如果你也有同怀沙一样的经历，或许就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了。”
雪轻音沉默了：是啊，怀沙虽然名义上是他的表哥，可是年岁也没有相差多少，他们本该是同龄人。
他终究在少年时抛弃了少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