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接过下人手中的书信,示意榆木稍安勿躁,“行了,竹大人又不是孩子,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有探子来报,周国有些动作,一军统帅,总该坐镇的。文书就不等了,后天启程。有怨的抱怨,有事的完结。”
沈少流一阵唏嘘,感叹不止,“哎呀!终于逃离这牢笼了,上阵杀敌,一定要讨回本来。”
“就你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着实想不出来你扛矛杀人的样子。”
“小爷这叫金玉其外珠玉其内,全身上下都是宝,想不出来?那是你的想象力匮乏,还不抓紧跟小爷打好关系,不然小爷不给你些苦头吃,哼哼。”沈少流脚踩凳椅,昂着头,神色得意。
“好怕怕哦~沈上将饶命!!”榆木适时低头,笑的人畜无害,偏偏,看不出惧怕。
沈少流扑上去,两人扭作一团,最后以沈少流单方面挨打被卢志拎开做结局。
初春开冻,但夜晚还是凉飕飕的,刺骨的冷,刮在身上,榆木四肢像灌了铅,不停的摩擦着双手,紧握着手中的信。刚才从沈府出来时,不知被谁塞入怀中的,青石街,巧极了,整个京城榆木就只知道青石街,偏偏荒凉的很,是个杀人的好去处。
若是不去,岂不可惜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夜已过半,原本空旷的街巷随着一顶轿子的闯入变得有些拥挤起来,怒斥声惊醒躲在背风口小憩的榆木。
“竹篱,你那些借刀杀人的好手段,不会真以为没人知道吧?不过若是你没了,就没人知道我也参了一脚,给我上。”尖锐的笑声带着歇斯底里的恐怖,眸中闪烁着疯狂的色彩。
而竹篱坐在轿中,连声都未出,黑衣人围着轿子,迟迟不敢动手。
为首的人大怒,连忙挥手,“上,把他给我杀了,不然事情败露,咱们都得死,私运军火,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杀!一个不留。”冰冷的声音挑动了众人绷紧的弦,本能的提刀厮杀。
而为首的人却茫然一片,他未曾出声,那那句话是谁说的呢?
血流成河,顺着青石板流入地底,殷红染上了眼眸,在眼底变暗。四个轿夫,生杀十几人。
榆木看着那顶轿子,心情复杂的覆上眼前死死不肯闭上眼眸的人,却如何也闭不上已死之人的眼眸。
将军,才应该生杀果决;书生,理当心怀天下,慈善为怀。竹篱,本该是书生的,却生生成了手染鲜血的恶人,不,竹篱只是下命令,只是个权者。
榆木靠着墙,四肢无觉无感,好似风也静止了,只留下麻木。黑暗吞噬了光,却吞噬不了惊悚与害怕,没来由的,榆木突然想起第一次上阵杀敌的感觉,血红,无止尽的红,像头巨大的猛兽,缠住了人心底的脆弱,染上绝望。
竹篱向来晚睡,进门时他肯定会出来,该说什么呢?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胡思乱想了会,榆木靠着墙,抬头看着星空璀璨,思绪发飘,明天是个晴天呢!
正发呆,门却开了,竹篱叹气,寒风吹的人哆嗦,说的话都颤着。“该回家了。”
榆木像个发脾气离家出走却被长辈领回去的丢脸小孩,低着头,不敢说话。
竹篱将手中的暖炉塞给榆木,关上房门,看着榆木低垂的头,有些无可奈何,“怎么?”
“竹篱,你……会不会骗我?”榆木抬头,手中在温暖,终究还是传不到心里。
“不会。”
榆木不住点头,踌躇开口,“我后天启程,榆林的话,希望你能帮一下,官爵什么的我不在意,留着命就可以了,还有段碑,我在京都认识的人不多,你,你要是可以,就帮一下。”
竹篱苦笑,语气里的生疏,榆木,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字。
“好”
“我这有些天子笑,你喝惯了桃花笑,兴许也喜欢。”竹篱从暖炉中取出酒瓶,烫红了指尖,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讨好。
若是阿规在这,一定会抱怨,“呀呀!少爷真是的,抽空酿的一坛酒,竟然给了这小子喝,怎么也应该孝敬给老爷的。”
榆木接过酒杯,有道是酒入愁肠愁百消,酒入喉,烦心事皆消,那便好了。
“为何喜欢桃花笑就会喜欢天子笑?”
“天子笑算是桃花笑的分支,是带花蕊的桃花酿的,跟桃花笑值得一比,在京城颇负盛名。”算个分支就能名声大噪,当桃花笑是这么无能吗?专捧这些废物。
“算什么分支。哼,仗着桃花酿的酒就跟桃花笑攀关系,也不看看是什么东西。”榆木嗤之以鼻。
“桃花笑太难得,类比佳肴,也是可以尝尝的。”竹篱笑的温柔,灯烛殷暖,迷住了人眼。
“将就将就吗?人生就一遭,什么都将就,委屈自己,何苦呢?”榆木微醉,撇手碰到了空酒瓶,霹雳乓啷的,碎了一地。
“不必将就?”竹篱轻声重复,却看见榆木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灯烛夜通明,酒香萦绕,温柔细雨洒入地,枝叶抽芯,点点翠绿依稀挂在枝桠上。
☆、权策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