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暮门的人就算是一个扫地的,扔到江湖上也都能排得上名,别说他还是师叔,千暮门的人宠他,疼他,却不会过分溺爱他,他们也知道有时候靠别人保护,还不如自保。
所以,有些时候,他们会对他十分残酷,比如,让他这个上辈子活在法治社会的良好公民学会杀人。
而他纵使有再多的不便,他也会接受。
他只能接受,必须接受,就算他们不要求,他都得强求。
九诛山主峰有一个往山腹内开凿的巨大洞穴,里面关了许多穷凶极恶的罪人,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师父每一日都会扔他下去,让他亲手用各种方法杀掉里面的人。
他也犹豫,也害怕,也抗拒,但他师父说,若是他不杀掉他们,他就把他们放出去,祸害别人,然后告诉他,那些死于这些罪人手下人其实都是间接死在他的手里。
他师父还告诉他,这已经是考虑到了他的感受,给他找的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非一般无辜的人。
那些年杀人,或许有‘杀的都是罪人’这一类自我催眠在其中,但当真正的将刀子插入人的血肉中后,无论那些人是有罪还是无罪,他的身上都沾染上了煞气。
他都学会冷静的杀人,淡定的面对血腥。
所以在危害到他自身安全的时候,莫失身上透体而出的煞气并不比江湖上成名的杀手弱,甚至隐隐有一种疯魔嗜血的意味,让纵使见惯血腥的人都不寒而栗。
玄衣冷面男子明显也是感受到了来自眼前姑娘的压迫,他暗惊这个姑娘身上煞气惊人的同时,动作行云流水,拔刀,出招,没有半分顾忌这只是一个姑娘,甚至是一个眼盲姑娘,一出招就是杀招,用最简单的招式,力求一举击杀。
人体心脏跳动的声音,刀划过空气引起的细微震动,流动的风里,莫失能抓住一切的细小的声音,计算着出招的时间,以不动应万变,也力求一举击杀。
但,莫失眉头几不可查的一抖,袖中的手猛然握成拳,当玄衣冷面男子杀招袭来之时,他忽地堪堪避过,却也免不了削掉了一缕发丝。
天空之上,一身黑亮的乌鸦从云层见直冲而下,却在见到莫失悄悄打出的手势,只能暴躁的在天空中盘旋。
玄衣男子一招不中,心下惊骇,他原以为凭这姑娘的煞气,这一招之间,必分生死,却不料那姑娘竟然避了开。
这般虎头蛇尾,让他始料不及,仿若刚才姑娘那一身煞气只是他的错觉,心下便疑有诈。
当下刀一横,又要出招,却见姑娘高举双手,转身果断的一边往马车走去,一边无辜得很的嚷道:“哎,去就去嘛,动刀子干嘛,真是的……”
玄衣男子一愣,马车里观战的墨钺之眼里划过一丝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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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莫失循着墨钺之身上飘渺的味道走到马车跟前,一脸的挫败,嘟起的嘴几乎能挂油壶,鼓着腮帮子,十分的委屈。
无神的大眼睁着,更加的无辜,看起来就跟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被人拎住了后颈一般无奈得惹人怜。
这种小女儿的表情,莫失学了几年,早就驾轻就熟,再不会像当初刚学时,一边学一边在心里恶心自己的矫揉造作。
墨钺之低笑,用扇子轻佻却又优雅至极的挑起莫失的下巴,戏谑问道:“美人,乖乖告诉本公子你叫什么?”
莫失一巴掌挥开扇子,没好气道:“我叫莫粑粑,墨公子你可以叫我粑粑。”
“粑粑?”墨钺之重复了一遍,觉得这称呼古怪,可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出那里古怪,目光移到莫失脸上,却见他神色正常,倒是因为眼盲,从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儿情绪。
莫失故作正经,可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已经笑翻了,粑粑?哎,乖儿子,墨钺之你这货,叫你坑我,叫你坑我,你就一辈子给我当儿子……
“以后我叫你小莫。”墨钺之折中了一下。
狐狸!
莫失冷哼了一声,趴在马车窗前,十分不耐的问道:“墨大公子,你请我过来,到底要说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聊天。”
墨钺之伸出扇子啪的一下轻敲在莫失的头上,淡淡道:“急什么,本公子又不会吃了你。”
“你胃口太小,想要吃人是做梦。”莫失冷冷抛下一句,转脸就要走,身后立马有两人挡住了去路,墨钺之淡雅的声音传来,“小莫,上马车,我与你一见如故,想要谈的话太多,不如去我府上坐一坐。”
莫失冷哼一声,表示十分不愿,而拦着他的人,恭敬却又强硬道:“小姐请。”
耳朵微动,流动的风里,他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血管里血液汩汩流动,流动的空气轻轻的划过不同于山石的布料……
他看不见,可是也能判别出马车周围有规律的分布了数十高手,可攻可守,而且车里面这个叫墨钺之的身手不低……
莫失注意着谷口方向,心知从自己被发现到如今被逼着上马车,也就十分钟的样子,秦谷太大,秦西一时半会儿找不来不说,就算是找来了也是一场恶斗。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他不宜动手。
墨钺之抓他无非是逼迫秦西,自己要是再拖下去,这家伙估计不会再跟他客气了,要是被弄晕了上马车,凭白的暴露了男子身份,那可就得不偿失。
至于小鸦,他还是别让它在外人面前惊世骇俗,白白招人觊觎。
权衡利弊,莫失嘟嘟囔囔的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