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家筠的声音乾涩，好像饮料根本没喝进去一般，「我现在没事，倒是你，那个女孩子怎幺样了？」
没料到她还会提起那件事，我随意带过：「又没怎样，问这个干嘛？」
「跨年那天，不是她吗？」家筠明亮的眼睛直直望过来，温和但不容逃避。
实在没有张家筠以为的那个「她」，但如果是姊姊的话，又不能说家筠的直觉有错，脑海中浮起的形影现在有一个男人陪伴，于是我回答：「现在没事了，她很好。」
家筠看着我，平静地说：「但是你不好。」
我哼声失笑，有点不知道该怎幺继续这个话题，只能说：「我怎样跟她没什幺关係……好啦！今天是要说妳的事，别提我了。」
张家筠仍旧望着我的眼睛半瞇着，光滑的额头上皱出眉间的线条，然后她说：「你真的想知道我的事？」
「不然我在这边是要做什幺？」我伸手点点她快喝完的蔓越莓冰茶，「这个够有诚意了吧？就是把妳当朋友才会想问的。」
她垂下视线，悬在吸管上方的薄唇抿了起来，原本的苍白更加失去血色，只有唇缝一隙蔓越莓的紫红，等她再度抬头，斑红涌上净白的脸，她宛如亟欲摆脱要说出口的话：「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喜欢你。」
我愣着听进这句乍似毫无逻辑，却无比顺理成章的话，做为男性的我一直有此生不可能面对这种场面的自知之明──啊，或许这才是没有自知之明？不管了！如果她是认真说出这句话──我也知道张家筠说话从来都是认真的──那幺，现在就是我打算怎幺回答的问题？
在我的迟疑间，张家筠站了起来，手中的塑胶杯已经完全空了。
「这也没什幺，既然我也知道那个女生的事了，你也不必担心什幺。」她把椅子往圆桌靠拢，最后看我一眼，「我要先走了。」
「等一下！」家筠在我出声的瞬间停步，然而我虽然叫住她，却完全没有想好该对她说些什幺。
聊天的时候很开心，不聊天的时候也很自在，黑直髮的巨乳，也许还有面瘫，能够抱得进怀里的现实女孩子……可能性在我脑中乱成一团，现在只要我一出声，便可能达成任何一个十八岁的男人都有的基本愿望。
「谢谢妳。」我最后说，不就是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我曾经想要对姊姊这幺说。
「不客气。」家筠看着我，很严肃地点头，「如果你还在为了那个女孩子努力，祝你顺利！」
只要一个点头或一个笑容就好，我却无法回应张家筠大度的祝福，我在努力吗？但我到底是为了什幺而努力呢？
家筠没有等我回话，逕自转身，然而在走出两步后回头说：「对了，我不会一直喜欢你的。」
「嗯，我知道。」我点头，迟了半拍才举起手，诚心真意的对她说出不知是否最后一句话，「晚安，祝好梦！」
她露出一个浅而温暖的笑，然后转身快步，稍带自然捲的单纯黑髮垂在友校毫无个性的黑外套肩上，却成为已经看了两年半的熟悉背影，即使夜色中匆匆一眼也不会错认的她踏着沉稳的步伐，穿过斑马线渐渐远去，明明高中生涯还有半年，昨天以前也彷彿永久的日常却似乎在逐渐瓦解。
应该就是在这一个瞬间，我心中模糊的想法化为决定，世上没有永远，所以用尽全力把握拥有的每一个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