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乡下,比现在的新竹还落后几十年的乡下。」
林揖辰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可不知道,让来自昭和初年的彭炫妹唱KTV,这可是划时代的大事。
在我们的注目之下,彭炫妹站起身,手拿麦克风,表情非常认真,眼睛半闭,完全没看萤幕,「乐~~兵有~~以私一例靠死优好逼梯佛~~咩景乐威死由~以私凹矮汪哪度~~」
林揖辰和老哥强忍着笑,尤其林揖辰,抱着肚子偷抹眼泪,似乎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爆笑出声;彭炫妹唱的应该是”Lovingyouiseasy'causeyou'rebeautiful.MakinglovewithyouisallIwannado.”她的英文融合台语与日语的发音,我低声问老哥:「她把歌词全背下来了耶!但她懂歌词的意思吗?」
「应该懂吧,她不是念高等女学校吗?就是今天的新竹女中,比我们两个都厉害。」
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听昭和时代的人唱出makinglove这种歌词,好怪喔。」
老哥点点头。
林揖辰没听到我们的谈话,倒是问了我问题:「她的音色不错啊,这首歌起音很高,她都用真音,等下唱到海豚音会不会破音啊?」
海豚音是人类可以发出的最高音,在歌唱比赛中,如果能唱出〈LovingYou〉的海豚音,就能显示技高一等,「超级女声」的张靓颖就是现场飙出海豚音,让这首一九七四年的老歌又重新流行。然而,海豚音如果没唱好,将会是一场灾难,「超级星光大道」第二届的梁文音也曾勇于尝试,但,在万众瞩目中,她在第一段没唱出来,第二段很可惜地没能挑战成功。
老哥用手肘推我一下,「欸,妳会唱海豚音吗?」
「连梁文音都没成功,我哪做得到?我曾经想要练,结果唱出来的声音,比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还难听。」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歌曲进入吟哦絮语般的气音,这几句总算没有日语腔加台语腔的英语,说实在的,彭炫妹真假音切换自如,而且听起来满性感的,我心想,莫非她也身处歌词所描绘的情境,是热恋中的女孩?
「啦啦啦啦啦啦,嘟嘟嘟嘟嘟──」,来了来了,海豚破音惨剧要来了,老哥、林揖辰和我,都倒吸了一口气──
「哈──────」
我彷彿看到暗夜的天空里,划过一颗极闪极灿亮的火流星。
彭炫妹没有破音,她发出一声好高好高,而且饱满、圆润、不似人间的海豚音,我们三人嘴巴张得好大,她的神情却一派轻鬆自如,好像毫不费力就能唱上去。
接下来,彭炫妹继续用怪腔怪调的英语唱歌;「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嘟嘟嘟嘟嘟──」,海豚音又要来了!我可以感觉到,我们三人都再次秉住呼吸。
「哈──────」
彭炫妹再次唱出海豚音,我们爆出热烈掌声,她微笑着鞠躬弯腰,好像江蕙在告别演唱会谢幕。
我开始有点相信,她真的是昭和时代唱片公司的签约準歌星。
「妳居然能唱海豚音,真了不起,妳在哪里学会的?」林揖辰讚美彭炫妹。
「海豚音?」
「就是又高又尖,像哨子的声音。」
「哦──我看影片里的人唱,就自己练习了一下。」
「妳讲得好轻鬆!这很难欸!」林揖辰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好大,我心里一震──他的眼睛,和彭炫妹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