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一套拳,一身练功服都被虚汗浸得透了,我抹着汗向里走,迎面遇上了露台门口的南以宸,我随意点点头,道:“来了?等我一会儿。”说着,拿着擦汗的毛巾去了浴室。
南以宸果真就在露台上安静地等着。
我知道他今天多半会来。
从那天在医院逼着我答应了他的三个条件,南以宸就没再见过我。他帮着肖家老二跟老大肖况成苦斗,而这场兄弟之争,终于在昨晚以老二肖义成的彻底失败而划上了鲜红的句号。
我洗漱出来,齐遥已经手快地和甄师父端了早点上来,摆满了小桌。南以宸也不先吃,只翘着腿等人。
我在他对面坐下,把牛奶杯朝他面前推了推。
“一起吃吧,没什么好招待的。”
大约是我语气里少有的温和,南以宸答应着,一边端起杯子喝奶一边悄悄打量我。随后,他三两口吃饱,就靠在圈椅里看我吃。直到我吃完了餐点,叫人来收拾走餐具,他才直起身子道:“唐薇,肖义成死了。”
我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南以宸摇头道:“你大哥亲手开的枪,和我没关系。是从船上跌进江里的,一汪的血。还没找到人,江心水急,必定活不了。”
我没再说什么,垂下眼,端着茶杯的手有些不可抑制地发抖,只好站起身道:“我累了,去休息一下。南先生自便。”
一直被身后灼热的目光盯视着走进走廊尽头的卧房,直到南以宸离开,我都没有再露面。好在南以宸也终究没厚着脸皮闯进卧房纠缠。昨晚肖义成的死,会使道上的局势发生极大变动,他必定也没多少时间耗在这里。
南以宸前脚刚走,李青后脚就到了,居然见到我就一把抱住,上下左右仔细看了好几遍,神色稍见缓和:“居然进了医院抢救,吓死我了!”
我没介意他的过于失礼,笑着推开他:“我没事。”
“真的没事?”李青有些不信,“听说你还需要手术,可得抓紧了,千万别耽误。”
我嗯了一声,换了话题:“公司怎么样?”
“还好。”李青疲累地跌进了沙发里,捶了捶脑门,“对不起,我,我竟然不知道你病了。”
他揉了揉额头,叹息万事开头难。自分公司开业,他就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几个地方飞来飞去,这些天几乎都是在奔忙中度过的。今天刚下飞机,想着好久没见着我,便让司机直接开到画廊去,问了岳晓璐才知道我住院生病又搬到雅园来。
“老毛病了,没什么的。咖啡果汁还是茶?”我示意齐遥还等在一边呢。
李青啊地一声端正了身体,朝齐遥微笑点头:“咖啡,谢谢。”
跟李青说着话,我的思绪却一次次远远飘走。
肖义成的死让我非常震惊。
我这个二哥为人粗鲁爽直,每次见自己都没什么好话,可也没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虽说走黑道的没几个能善终的,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肖义成竟然会死在他的亲哥哥手里。
我暗暗叹了口气。
弑弟争权虽然是肖况成所为,可南以宸却是始作俑者。
李青到底是忙碌的,呆了不多会儿就接了好几个催促电话,他只好告辞。
“唐小姐,等忙完这一阵空下来了请你喝酒,不,喝茶!”
我微笑着答应了。这人也算是自己在墨城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最少,他是真正关心着我的。
方慎直到吃晚饭时才回来,一脸愁容,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仍像往常一样慢慢吃完了饭。刚站起身,方慎立刻站起来,叫了声:“薇小姐!”
我没有停步,上了几级楼梯,道:“上来吧。”
到了露台坐下,听到身后方慎迟疑地脚步声,我先道:“有什么话,说吧。”
方慎走到我身侧,低声说:“二少爷出了事,江里浪急,人一直没找到,估计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肖先生……”他看了眼我,“肖先生叫了大少爷去训问,却被他气得发了病。医生说,再有这样的情况,怕是熬不过去了。”
我做出认真倾听状,直到他不再说什么,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方慎等了一会儿,见我再没第二句话,愣愣看了看我,只好悻悻下楼去了。
我留在了露台上,默默看着晚霞散尽,看着月上树梢,看着星斗满天。直到齐遥上来给我送宵夜,才意识到夜已经深了。
吃过宵夜,更是毫无睡意,我去画室坐了一会儿,也不能集中精力,还是决定回卧房休息。
推开门进屋,慢吞吞到了床边,刚要坐下,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抬头,见窗前圆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我微微一惊,伸手就要打开灯。却听这人哑着嗓子喝道:“别开灯!”
熟悉的嗓音让我愣了一下,脱口叫道:“二哥?”抬脚就要过去。
“站住!不要过来!”这人喘息着,将手中黑黝黝的东西举起来。
那是把枪。
我停下,皱了皱眉:“受了伤?重不重?”
“别害怕,枪里没子弹了!”
肖义成咳嗽几声,将手里的枪仍在小圆桌上,“他妈的肖况成买通了我手底下人,端了我老窝!我今天是来找你帮忙的。送我走,今晚就走……我要离开墨城!”
听着他气息急促,声音颤得几乎不成句子,我慢慢走近,温言道:“要不要先去看看医生,好歹处理一下伤口。”
“住口!”肖义成忽然跳起来,死死揪住我的衣领,粗声道,“肖况成已经知道我没死了,正满城抓我,今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知道你能帮我的,是不是?”
感觉到紧握着自己衣领的手不停地哆嗦,我心里一软,低声道:“好,我会帮你离开墨城。你先休息一下。”
肖义成瞪着我片刻,慢慢松开手,坐回了椅中。
我先回身锁上房门,又小心拉好窗帘,这才打开了灯。虽然早就知道肖义成受伤不轻,却仍是被他狼狈凄惨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人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半干的衣服和着血渍贴在身上,露出胸前裹缠着的渗血的绷带,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