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她也常常到无人的地方这么哭喊:“爸爸,爸爸……”可是从来没有过回应。现在也一样,她找不到爸爸,也找不到辰川。
她只能独自一个去承受这般凄惶的真相。
也不知坐了多久。终于有人喊她,朝她奔过来:“囡囡!清越!”
清越猛地回头。
是邻居家的大婶,撑着油布伞匆匆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囡囡,快跟我走,你妈妈昏倒了!在医院抢救!”
这个世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也许上一秒还在与你一起哭泣的母亲,下一秒便躺在冷冰冰的急救室里,生死未卜。
急救室里亮着灯,清越飞快地冲过去,可是门紧闭着,什么也看不见。
那里面是她的妈妈,相依为命的妈妈。曾以为她根本不爱自己,但现在才知道,那爱是多么沉重,多么艰难,多么不易。
晚了吗?
记得小时候做过一个噩梦,也是这样瓢泼的大雨。梦见妈妈被一辆疾驰的轿车撞倒,倒在血泊中,血流成河。她当时就吓醒了,枕头湿了一大片。早就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能离开妈妈了,就算她们是那么蹩脚的一对母女,她依然那么深爱她。
可是如今,噩梦就快要成真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清越完全乱了分寸,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咬着手指,就像小时候每次犯了错,她总是一寸一寸咬掉自己的指甲。
方才从邻居们口中得知,这些年妈妈经常莫名其妙地晕倒,如果不是邻居们常常走动,恐怕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妈妈不让他们告诉清越,说她在外辛苦,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担心。家里并不宽裕,妈妈也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检查。
手指头被咬到出血,清越丝毫没有察觉。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妈妈明显消瘦那么多,常常会腹痛,脸色并不好,她却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如果妈妈出了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跟着一起来的邻居不禁为清越担心,邻居大姐过来道:“囡囡,这事你不能一个人扛着,打个电话叫你男朋友来吧。”
她不说话,说不了话。
另一个大叔掏出手机:“号码多少?我帮你拨。”
终究还是失魂落魄地报出一串数字。
那边接通了,大叔把手机地给清越,她恍然不觉,怔怔地不知道去接。
那大姐见她说不出话,自己将手机拿过来:“喂?你是清越的男朋友?她家里出事了,你过来一趟吧,对,在哪里?就是你前几天……那我再说一遍吧,地址是……”
周围真的很吵。可是在清越的世界里一片安宁。
她第一次觉得安宁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天人永隔的安宁,她再也不想要。
“手术中”的红灯依旧亮着,清越紧紧握着双手。
爸爸,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妈妈,如果你爱她,如果,你也爱我……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还没有消息。
邻居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边安慰清越,一边陆陆续续地都走了。
刚才打电话的大姐最后一个离开:“放心,你男朋友说马上就到的,现在应该在路上,一会就到了。”
清越擦干眼泪感谢她,然后继续坐在手术室外面焦急地等待。
幸好。幸好还有辰川,他说他要来的。他说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不要她,他不会离开。
辰川,辰川。
此时此刻,她一无所有孤苦无依,想念他的肩膀和怀抱,他的安抚与宽慰。
想见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就能见到他!
任何时刻都抵不过此时的思念,排山倒海,如沙漠中对水的渴望,那么真实,那么强烈。
“清越!”
急促的步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
清越浑身一颤:“辰川——”
来人立刻驻足,眼中闪过一丝晦涩不明的光芒。
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矜贵和优雅与生俱来,无论站在哪里都赏心悦目。
他是顾子维,不是梁辰川。
顾子维将清越失望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坐到她身边:“怎么?看见不是梁辰川,很失望?”
她不回答是与不是:“你怎么来了?”
“那个号码只有你知道。”
清越猛地惊醒,原来混乱之中随口报出的是顾子维的号码。她对数字一向不敏感,当年好不容易才记住这一个号码。
“我记得那个号你没有再用。”在他们分手的时候,那个号码的回应永远是“已停机”。
顾子维说:“很多东西还是旧的好,所以就重新开通了。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打来,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清越双手捂住嘴,泪水从指缝里蜿蜒。顾子维慌忙掏出纸巾递给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