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耀眼却柔和的光芒
妈迈开步伐，朝我走过来，然后忽然将菜篮子甩向我——我下意识地把它接了起来，蔬菜新鲜的气味悠悠地沁入鼻腔。
我抬起眼，只见妈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一边对我问道：「妳爸不是在家吗？妳按电铃没人应门喔？他该不会现在还在睡吧……都快中午了，他还以为自己真是老爷啊——」语音方落，大门也已敞开。
妈率先走了进去，我抱着菜篮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站在门口。妈回头看见我还站在原地，有些不解地问：「干麻？妳傻啦？快进来呀！噢——我有买鸡蛋，妳小心点，别把我的鸡蛋都弄破了。」
听见这句话，我才回过神来。
叫我小心点，她自己刚刚却把菜篮子甩给我，难道就不怕鸡蛋破掉？我忍不住失笑，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跟着走入屋内。本来紧张的心情，似乎也轻鬆了许多。
走进屋内，只见电视正播放着午间新闻，而老爸正躺在沙发上打盹。一听见动静，他立刻清醒过来，惊讶地看着我，「哎呀！妳回来啦？」
我微笑点点头。「我以为妳还要挣扎一阵子呢，没想到这幺快就回来了！」老爸歛去惊讶，拍着自己的大腿，爽朗地说道。
我纳闷地眨了眨眼，「什幺意思？」
「喂喂喂，死老头！」老妈指着爸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是说好要装不知道、要等她自己讲？你到底在干麻！」
我这下更茫然了，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你们到底在说什幺？」
老妈似乎已经放弃了，叹了一口气，「算了，妳先坐。我先把这些菜收一收，我们再好好谈。」说完，她又瞪了一眼爸，「你敢再说一句话你试试看！」老爸听了，立刻闭紧嘴巴，眼观鼻鼻观心地看起午间新闻。我心里霎时就有些慌了，但也只能照着妈的话，坐下来等待。
过了半晌，她从厨房切了一盘水果摆到桌上，接着坐到爸旁边，清了清嗓，开口：「妳不是有事要跟我们说吗？」
我惊愕地瞪大双眼，「什幺？你们到底知道什幺？」
「……是跟先云有关的事吧？」妈的表情立刻阴沉了几分。
「为、为什幺——」我瞠目结舌。
「……这也是我跟妳爸在猜的啦！」妈叹了口气，「上次妳跑回家，我就一直觉得妳不太对劲，所以跟妳爸讨论过，那时他还觉得妳只是不适应婚姻生活而已，叫我别想太多。」
「……那后来呢？」我睁着眼睛，惊讶地望着他们两个。
「前阵子，我们接到先云姑姑的电话。」妈的语句顿了顿。听见这句话，我的呼吸一滞——没想到何姑姑不只把我跟袁光夏的事告诉何母，还告状到我爸妈这里来了！
「她表面上是在问候我们俩啦，问什幺最近身体好不好啊、有没有需要亲家帮忙的地方啊……但当我问她说，妳有没有替何家添麻烦的时候，她霹雳啪啦就讲了一大堆，说什幺妳有个很好的男性朋友啦、她还看到你们状似亲密地在喝咖啡啦……」老妈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有点不满，也有点受伤。
看见这样的妈妈，我心一揪，「妈，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傻孩子！我们怎幺可能相信她的疯话？任谁都知道是她自己加油添醋！」原本还乖乖禁声的老爸忍不住开口，激昂地说道。
「那……」我吶吶地出声。
「妳放心，我们是妳的父母，最懂妳的为人，不可能会相信她的话。但是……接到这通电话我们就知道，妳最近在婆家肯定过得不好。」相较之下，妈就显得较为冷静，但语气里的无奈和心疼却让我心里隐隐作痛。
妈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知道妳过得不好，想要打个电话关心妳……但妳就是一个什幺事都往肚里吞的孩子，要是我们问妳了，妳肯定说自己好得很。所以我们一直在等，等妳自己回家来，把苦水都吐给我们听。」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在受苦，即使连我确切发生了什幺都不晓得，他们仍知道我正在伤心难过，他们有多担心我呢？却一直在等我自己把这些事说出来……我垂下眼睑，觉得眼眶热热的，心中被一股情绪塞得满满的，有感动也有歉疚。
「所以，妳準备要说了吗？」妈的语气放柔了几分，让我眼前变得一片氤氲。
我抬起头来，抿住唇，轻轻地开口：「妈……」才喊了这幺一句，我的眼泪立刻溃堤，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淌。
「我、我……」我抽噎着，「我要和他离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他爱的不是我，我现在也不爱他了——爸、妈，我要离婚了，对不起……」我开始胡乱地说着，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眶，我脑袋一片混沌，只是不停地道歉、不停地重複同一句话。
「好了，好了。」妈走过来抱住我，轻拍我的背脊，「离婚就离婚嘛，没什幺大不了！妳不要继续受委屈才是最重要的。」
听见这句话，我哭得更厉害了，紧紧地抱住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妈一边轻拍着我的背脊，一边柔声安慰道：「妳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无论妳做什幺决定都好，现在就好好哭一场吧！」
他们甚至连我为什幺决定离婚的原因都没有问起，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哭泣、陪着我伤心、默默地陪伴着我……不知道为什幺，在这一刻，我想起了袁光夏。
——他也是这样的，从来不问原因，就只是等着我向他诉苦。像一道耀眼却柔和的光芒，静静地围绕在我的身旁。
我突然就茫然了。高中时的我，为什幺认为他的光芒会灼伤身边的人呢？他明明是那样和煦而温柔的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