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川身后,他同学隔着几行人喊他,秦步川便摆摆手:“阮先生懂得就好,缘分这种东西都是说不准的,其实哪有什么什么缘分呀——哎,我这就过去,你们叫魂呢!”
秦步川转身匆匆的跑,跑了两步一回头匆匆的补上了个告辞:“阮先生,我同学找我呢,再见啦!”
说完,并没有等阮晋江的回答,秦步川已经跑了几步勾着他那帮狐朋狗友走了。阮晋江看着他,觉得秦步川的话说的很有道理,缘分这种东西,总归都是说不准的嘛。
秦步川和狐朋狗友鬼混的日子没维持到一个月,就被他的老师通知了秦步轩。秦步轩作为一家之长,现在正在杨司令手下练兵,目前到是无仗需要他去打,也是杨司令特别关照,好让他照顾怀孕的妻子。
但张秀芬如今胎像已稳,不像刚开始那般整日呕吐,甚至敢挺着大肚子时常出去溜达,秦步轩也就轻松许多,结果这一轻松没几日,就怒气冲冲的上街找弟弟去了。
最后是在戏园子里把秦步川揪了出来,找到的时候,秦步川那帮狐朋狗友,其中有两位年龄不大却学人捧戏子。
这两位看中了人家台柱子,捧人像是撒钱,秦步川和一众狐朋就很火上浇油的给这两位狗友喝彩,笑嘻嘻的看他们二人白痴一样的扔钱。
秦步川的笑,也笑到了头,被秦步轩拎着后领子一路揪到了军营,学校也不让他去上了,秦步轩直接让他跟着兵蛋子们一起训了半个月,待凌熙然摸到这军营,就见秦步川已经晒成了个黑煤球。
凌熙然跟着秦步轩的副官,副官让人把小少爷领了过来。
凌熙然只见眼前一位少年郎穿着身黄哔叽军装,武装带七扭八歪的腰间一绕,这少年郎只要露出来的肌肤都是黑的,一路走过来到是腰板挺直削瘦如松。
但等他在他面前一站,这人看着他,嘴一咧,因为脸如今很黑所以被衬得就格外白的两行牙——颇有点森森的洁白之感。
凌熙然仔细瞧,五官还是秦步川那个五官没错,但也就剩五官和那双大眼睛没变了,他犹豫而思念的一喊:“小川?”
眼前这颗黑松树就如同歪了脖,腰板也不直了,人像是颗小炮弹直直的冲了过来,扑倒他怀里四肢并用全缠到了他身上,秦步川扯出一声长而喜悦的嚎叫:“然哥儿啊——想死我了!”
凌熙然赶紧手一托,托住他的小屁股,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背,半晌憋出一句话:“你哥……挺狠的。”
但听闻秦步川那一串“上学”的丰功伟绩后,凌熙然心中实则暗道,该,就该把你这么训一顿,看你还学不学好!
凌熙然这一来,就是来领秦步川走的,偏偏和秦步轩串通一气,只字不提,看着秦步川抱着他不撒手,扯着嗓子嚎,好哥哥、好然哥儿的叫,求凌熙然把他带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是带够了!秦步轩那个缺德的,竟然还专门派人守着他防止他半夜逃跑。
凌熙然拖着一大团黑煤球在军营转了一圈,才松了口,秦步川一听终于能离了这地方,就眉开眼笑的拉着凌熙然立即要离开。
“这破地方没什么好逛的,咱们走吧!”
秦步川去牵然哥儿的手,凌熙然突然问他:“你碰过抢没?”
秦步川一听,两排大白牙又露了出来:“哟,我还真碰过,我给你说,我准头可不错了!”
凌熙然听了就很感兴趣,他感兴趣,副官就把两人领到打靶的地方,秦步川那句准头不错并非自夸,他很像样的给凌熙然做了几个示范,竟然还有一发正中红心。
秦步川展示了一番自己这半个月最大的成就,便非常自得的给凌熙然充当老师,他站在凌熙然身后把人环在怀中,握着他的手,凌熙然动了动身子,发现了秦步川的不同。
他直接就说了:“川哥儿,你又长高了点。”
秦步川一听,也不教凌熙然了,拉着凌熙然比了比,发现他现在已经到了凌熙然眼睛下面,可不就是长高了一指左右。
秦步川唉声叹气的搂了搂凌熙然,很眷恋的把脑袋贴在他肩上:“这半个月,也就这一点好处了,可我宁愿不长高也不想在这呆半个月呀!这是人呆的地儿嘛!”
凌熙然一笑,刚刚打了一枪震得他虎口疼,他也不准备在这里学抢,见秦步川抱怨这里饭食不好,便拉着秦步川去向他大哥告辞,要带着秦步川回城中吃一顿大餐。
等上了车,秦步川下面还穿的是黄哔叽军装裤子,裤腿扁起了好几道,上身他已经给自己扒的只剩件不甚干净的带着浓重汗湿的衬衫。
车开起来,车窗打开风涌了进来,秦步川靠着车窗吁了口气:“他娘的,这天真热啊!”
凌熙然坐在秦步川身侧,侧着脑袋看他,越看越心酸的喜悦,他就开口轻轻地喊:“小川啊。”
秦步川一侧脑袋,笑意盈盈的回他:“哎!哥哥,我在呢!”
凌熙然很感慨:“你晒得跟块碳似的,可真是够黑了。”
秦步川听了这话,收起笑,看着凌熙然,想起了心中的疑惑,因此就很质问的开了口:“这半个月,我天天等你来找我——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在哪?”
凌熙然也很沉默的看着他:“你上学——上到了戏园子和俱乐部里吗?”
秦步川一听,气的一抹脸,抹下一手汗,他指着凌熙然:“好啊!原来你和我大哥一丘之貉!你就看着我在营里面受苦啊!”
凌熙然向前挪了过去,直直的看着秦步川,秦步川含着怒气毫不避让的怒视回去。
凌熙然看着,突然双手一伸捧住这张夜夜思念的脸,他对着川哥儿的唇就是一亲,亲完秦步川想骂他,就见凌熙然红了眼圈。
秦步川大惊,怒气瞬间换成了一腔理亏:“嗳……你、你这不是要哭了吧?”
凌熙然摇摇头,只是红了眼圈并不哭,他很傻气的一笑,头靠了过去和川哥儿脸贴着脸,感受到他那带着汗水潮湿的脸颊,开了口:“我想你啊,想的心都痛了。”
秦步川的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滩初春的水,他抽了抽鼻子:“想我还不来把我带走,我过得——我就没有过得这么苦过!苦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