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将忠肝义胆,铁骨铮铮,即便是如今落到了这般田地,那藏在骨子里的铮然仍在,鬼厉未错过他拿起木棒的动作,手上的火苗终是散了去。
罡溯不畏惧死,纵然他压根不知道为何会死,他的求饶是因为他还有个身染重病奄奄一息的儿子。而他不逃,是因为他要护着,这个儿子。
就像是当年明明可以逃离的师尊和师娘。
可他青云呢?!
他青云就活该死在那一场无知和欺瞒之下么?!
鬼厉拳头握紧,眼中挣扎,转身没了行迹,只留下那一对傻了片刻后抱头痛哭的父子。
……
街面两排点着偏妃色的竹灯笼,自城门望去似是初生幼兽无害的眼睛,青砖地面稍嫌不平,挂着的高度就也成岭成峰。亥月中气小雪,浓秋的夜里寒意极重,散去了护体灵气打在身上竟也觉出三分冷来。
“万盏灯花开于何人呢?”
鬼厉学幼时一般往手里呵出一口白气,下一瞬,却被揽入一个怀抱,鼻间有一股清淡桃花香。
“夜华……”
夜华将他手放入自己手里暖着,一样未升仙力,便如出来寻人的丈夫一般,低沉清冽的话语散开,入耳只余心疼,“降温了,回去吧。”
鬼厉将头靠在他肩窝上,似是疲惫般阖上了眼睛,模糊应了一声,“恩。”
夜华替他拢了拢斗篷,忽得一手抄过他腿弯将他拦腰抱在怀里,突如其来的腾空感,鬼厉睁眼,惊道,“喂!放我下来!”
这姿势实在太过女儿家了!
夜华手悄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正经的仿若鬼厉在胡闹一般,哄道,“听话。”
“……”
鬼厉知与他讲不通,索性闭了眼睛不搭理他。
牛宿六星挂在天幕一角,巡街的声响隔了几条街缓慢传来,手上隔着衣物传来温热,便好似时间停在此处。夜华心中一动,便化了漫天飞雪簌簌而下,是真正如鹅毛般大,转眼便染白了一整条街。
冰凉的触感落在鬼厉脸上,他睁眼,对上勾唇一笑的夜华。
他不言语,鬼厉也知晓。
霜雪坠,便是天涯。
鬼厉身子一缩,夜华的怀里便空了。
如缎长发自斗篷露出,他抬眼,彼日莺时桃冶,今时子春雪盖,相对而立的人从未改变。唇珠抿起,他团了一个雪球在手里,淡淡道,“无故降下大雪扰人收成,太子殿下这功德可是白积了。”
夜华闻声摇首,如玉的手中兀自现出一盏提花灯笼,海棠红晃动,朦胧不灼,暖到人心底,“鬼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