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睡着的小孩似被他动作吵醒,嘟囔着凑了过来拉住他冰凉的手。鬼厉回神,急忙用神力将其暖住,这才觉出已一身汗湿。他摸了摸团子柔嫩的脸颊,方得一种还活着的安心。
那句对不起,是对谁说的呢,是对他的父帝,还是他
莲琦还有何愿
她费尽心机,耗尽生魂,护得他一丝生机,给予他七万年的修为,留住他半身鬼莲之血,不过是为了,"以吾之魂,唤他之魂。"
鬼厉抬手勾出一朵鬼莲,心头无滋无味。
"呵,绝情以终。"
外间投进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白黄,他听得到后山呼啸的仙器交接之声与迫切斩杀四方的高昂战意。
距离那日东皇钟破,眨眼便是一月。
议事殿的人退了出去,只余下空气中浮动着不安与血腥隐隐透露出不平静。人心最怕的,并非毫无希望,而是希望就在那,却不许伸手去拿。有太多的鬼族还记得那场流血的斗争,他们骨子里还留着褪不去的关乎于魂灵深处的崇敬。鬼厉不许动,可他压制不得多久。
陡然转出一道白影,小白余光扫过一摊血迹,颦眉望着他,"你究竟打算如何"
鬼厉静了半响,不答她,随即如同自言自语,
"小白,你可知晓神谕"
神谕
小白自然知道。传言神祇之话,压天道而出,出口便是天命,字字为真,句句作数,这便是"神谕"。
可那不过是传言,她从未见过哪个神仙有这样的能力,哪怕是天帝,亦不能。
鬼厉似乎也并未想听到她的回答。他只是有些疲惫,面对着一个可以完全放心的人开口说些压了许久的话罢了,"这天地间,其实已经没有真正的神了,有的,不过是借助着所谓功德,所谓修道而求入大道的,仙而已。"
他低低咳了一声,灵力的不稳难免让他不适,可他忍住了,"真正的神,上溯初蒙,一眼可窥后世,预祸得法,筹算无掐,步步安排,不问人事。寿数,无休。"
"可是,应命而生,他们留下了天道,自然也要按天道而活,所有人,都是如此。"
小白听得云里雾里,却听出他平淡声音底下藏着的复杂。
天道,生老病死,有始有终。神仙,怎么会成为那个永世不灭的存在错觉罢了。
鬼厉垂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转过头是与平常无益的冷淡神色,一双透亮的眸里装填着她看不懂的东西,却像是刚才的话不过随口一说,"与青丘交手,如何"
这话头转的太快了,小白竟是生出一股不知所措的感觉,呆了一下方道,"白浅与我伯仲,但倘若青丘其余人来,我一人挡不住。"
这是自然的,只是青丘乃仙族里数得着的号,一族自不会盯着天狐来打。这事,用不着她担忧的。她想说的,并非这个。
她在鬼族如此之久,她陪伴鬼厉如此之久,她自然能察觉这核心之殿在准备着与外界纷纷扰扰猜测中不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