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抿唇,脚下再次加快了速度。
第69章清热
【章陆拾捌】
四千多公里的水面滚动着一眼不见尽头的涨潮之观。万丈之上突兀生出一片几乎同等大小的铜灰云被,成线而与江海之外齐齐割开,一淡一深,两处皆动。西海幽寒过甚,海风中夹杂之腥咸经过数月战役的洗礼,已然如迎面刮来的飞刃,一刀一刀毫不停歇。远眺而去,一道巨浪自下而上吞吐而出,恢弘奔下,化为长逾千尺的水龙,风过雨下其声似内有万匹良驹骈足腾跃,其后清越高鸣,摆尾而过破开层层波涛,更兼白沫掀起数层圆环,龙须一丈结为冰柱,瞳色无黑,张口一吐,冲开无数鬼兵。顷刻间,哀鸿遍野。
鬼厉堪堪飞出界门,衣衫便已被兜头而下不曾防范的阴雨**大半。肉眼看不见的浓雾遮天蔽地,其内的细小水滴汩汩只闻其声不见其型。
西海虽说不算远,但那亦是相较神仙而言。他摸了一把滴滴答答的袖口,不意外的听到百里外激烈的交战声。这样规模宏大的雾阵,除了四海水君之外,怕是无人再有这个能耐。他回转着这个念头,再近一些,就更清楚了。
数以千计的兵将影影绰绰宛如冥界幽灵,海面上蒸腾起的雾极为怪异,像是人间数层烟罗纱片片覆盖而成,因对不齐针孔而愈发模糊遮人视线。浓雾内,连宋背脊高挺,双足踏于一道水柱之上,唇边玉笛无瑕剔透,八孔奏出夺命之音,纷扬的雨时花如多情之蝶流连不去,交缠于他灵活手腕间,替他挡去不时射来的利箭。连宋半曲停下,冷眼瞧着那被水龙逼得险象环生的。一只头顶红缨之盔的狰。
鬼族界门已闭,这西海临近鬼族,自是重守之地。西海水君少时亦是领兵之卓越将领,再加之鬼族率兵的姬蕤年纪尚轻,因而势弱之下生生守住了近半海域,绝到不了求救之境。连宋坐镇天河,耳关八路六道,凡水域者,皆在其下,本不该出现在这小小西海。姬蕤不过半神之境,莫说与连宋为敌,纵然连拖上片刻都是艰难之事,连宋空出手来还来得及替西海水君破开鬼军包围。是以短短片刻,姬蕤麾下已连番损伤。
姬蕤为狰,五角一尾并不擅水。他长尾一甩,化作一道凌厉黑影越空而响,银光水箭眨眼便化万千将他重重包裹。黑影步步败退,姬蕤血气上涌,掌心火辣辣的烧灼。他喘气不及,只见连宋踩着水台,洁白的鞋头一丝未湿,玉孔轻奏,又是一条水龙拔河轻啸。
连宋不见动作,已立在龙首之上。他幻出的水龙与他神情如出一辙,傲然清贵,不见半分浊气,昂头顾盼,口中吐出的水箭时不时加速。姬蕤咬牙抵抗那股令人战栗的威压,好在他虽为狰型,却是灵胎所长,并无妖兽所谓忍不住跪倒之忧,但也支撑不了多久。水箭破空之声登时稠密如网,沾湿姬蕤的后背又跃至头顶,哗啦啦一阵倾盆之势,砸了满头满脸。
姬蕤被当胸击中,吐出一口水,并无断骨之痛,终觉出连宋无伤他之心,而是戏弄之意,大怒道,“畏首畏尾算什么神仙!”
连宋慢悠悠瞧了他一眼,充耳不闻,两指并作结印,空中绵密水箭嗖一声加速,姬蕤躲闪不及,自头到尾浇了个透心。连宋不知施了何等术法,水滴凝在全身不散,一旦动用神力挣扎便越收越紧,黏答答之感如沉泥潭,湿到哪箍到哪,胸腔如淹难以吐息。
连宋丝毫不顾自个以大欺小,轻撇一眼,
“鬼族的后辈还真是不懂规矩,本君就替你家殿下教教你。”
姬蕤愤恨不已,咬牙切齿,口中低吼下一秒便化作一剑眉星目的男子,眼瞅着就要拼命,却在手心一掌未推开之时就被一袖拦下。
“我鬼族如何还不劳三殿下教训。”
鬼厉漠然的声音让萎靡的鬼军精神一振,姬蕤还未回头去望就身体一轻,被一阵劲力带着落到了后方。
玉笛尖声刺破头顶乌幕,西海水君发出停令,古朴的战牌堵在海心,迫开两阵之兵。连宋察觉周遭激昂的战意与截然相反的寂静,轻笑着顺势收回了水龙,“你终于肯出来了。”
海风掀开一角,迫不及待的春寒争先恐后的钻入衣领。鬼厉不消刻意便知鬓角是凉的。鬼族所属集结立于他身后,遥遥相对,太空旷的一刻让他的声音格外凝沉,“四海没了殿下的同时镇守,想必此刻,东海多半已经失守了吧。”
东海救了林城害得团子受伤,被头一个打压再理所当然不过。连宋不知内情,面上也不显多少,朗声道,“借一步说话如何?我想你应当猜得出我为何而来。”
姬蕤恶狠狠的瞪向连宋,却只见鬼厉眸光微澜,浓红在斗篷上翻飞,一时间气势迫人。
银红二色一闪即过,徒留下姬蕤与西海水君面面相觑。
少顷,缩海移山虽不至,也已另寻一所。郁蒸未到,蛰伏,有兮嗦声。
“三殿下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