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叔了。于是我立刻穿好棉服带好帽子和手套,然后带上落荒一起出了家门。
我和落荒到拐子叔的修车摊儿时看见拐子叔正在吃午饭,拐子叔却没看见我们,因为他只顾着低头吃饭了。我看见他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的铝饭盒,正在往嘴里不停扒饭。饭盒里的饭菜好像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因为如果饭菜是热的,这么冷的天应该看见饭菜在冒气才对,可是根本没有什么热气从那个破旧的饭盒里冒出来。
我和落荒一直走到拐子叔跟前。
“拐子叔!”我叫道。
“哎呦,看看!看看!这是谁呀!”拐子叔看到我和落荒来了嘴里含着饭含混不清地说道。
“呵呵!”我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并没说什么。
拐子叔抻着脖子把嘴里的饭很费力地咽了下去,然后接着说道:“奇奇,你可是好久没到叔的摊子来逛啦!叔可是天天都在惦念你啊!”
“呵呵!”我又呵呵地笑了两声,我是由衷地想笑,因为拐子叔说他天天都在惦念我让我感到很开心。我知道拐子叔这话是从真心里说的,并非虚情假意。我认为只要是从真心里说出的话都珍贵,不管是谁说的!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凡是假话,无论谁说的也无论说得多好听,因为并非从真心里说出来,听着总没趣儿。其实,只要不是傻瓜,真话还是假话一听就能听出来,我相信就连落荒都能分辨得出真话假话来。
“拐子叔,你吃的这是什么饭啊?是午饭还是晚饭啊?”想起现在早过了午饭时间,而晚饭的时间还没有到,我便忍不住问道。
“嗨,什么午饭晚饭的,我一个人哪还管这些?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怎么我看你的饭好像一点儿都不热啊?”我又问,落荒却不听我们说话,顾自在一边拼命地用鼻子挨件儿地闻零零散散摆放在地上的拐子叔用来修车用的工具和零件。
“还热饭呢,冷饭有一口吃就不错了。我成天在外面摆摊子,又没有火,往哪里去热饭呢?”拐子叔说道,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嘴里扒饭盒里的冷饭冷菜。
“经常吃冷饭肠胃会生病!”我说。
“那也没办法!原来我那个疯媳妇在的时候,我还能吃上口热饭。别看她疯,但是她却会弄饭。也别看她傻,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她却知道每天给我送热饭来。自从她死后,连个给我送热饭的人也没有了,也就只能吃冷的了!”拐子叔说的这些话听上去似乎很凄惨,不过拐子叔却是笑呵呵地冲我说的。
“奇奇,我听说你的学习进步很快呀,听说不但考了第一名,还在什么大会上演讲?”拐子叔忽然把话题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你是听谁说的?”我问。
“那天小唐她爸到我的摊子上来修车……。”
“一猜就是他!”我撇了撇嘴说道。“整天就知道闲扯!”
“这是好事儿啊,你还怕别人知道?”拐子叔笑着问。
“怕倒不怕,可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说。
“别人有了这么大的进步,自己还要到处说去呢!你倒好,有人给你宣传你还不高兴!你这孩子还真是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呢!”拐子叔继续笑着说道。
“拐子叔,咱们别再说这个了,真的没意思!”
“好啊,既然奇奇不喜欢说那叔就不说了!”
“拐子叔,就要过年了,你过年跟谁过呀?”我突然想起小姨要回来过春节的事,立刻又来了兴致。
“跟谁过?”拐子叔抬起头冲我笑了笑。“我们家就剩我自己了,你说我能跟谁过?跟自己过呗!”
听了拐子叔这话我的心立时忍不住替拐子叔凄惨起来,我想我虽然不能像那个萝卜头那样要什么有什么,尤其是要妈妈有妈妈要爸爸有爸爸,但我起码还有老妈和小姨可以和我一起过年,可拐子叔却只能一个人过年。这可真是太凄惨了,我认为真的没有比过年的时候一个人过更凄惨的了。再想想拐子叔整天一个人过日子实在是太冷清了。我是很怕冷清的人,本来我还以为我的日子已经够冷清了,却不知道还有比我冷清十倍百倍的人,这会儿我倒反觉得我的日子其实还满舒心的了。看着拐子叔不停地往嘴里扒冷饭,我真想邀请他跟我们一起过年,可是我知道,这是行不通的,因为我老妈是绝不会同意的。
“奇奇,快回去吧。这里太冷了,就要过年了,当心别感冒了!感冒了可就没胃口了,没胃口了还怎么吃好吃的呢?”在拐子叔的摊子那儿呆了大约半小时后,拐子叔便撵我回去。
“好吧!”我准备听拐子叔的话,因为我确实感到很冷。不过我又想我只不过就在这儿呆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这么冷,那拐子叔在这儿修车一修就是一天,连手套都不能带,有时候还要用冷水洗那个车带之类的,那不是更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拐子叔就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就像蚕豆爸靠卖蚕豆吃饭,老棉花糖靠开小卖店吃饭,我老妈靠在酱菜厂腌菜吃饭是一样的,说到底,谁愿意干这些事呢?可是不愿意干又怎样呢?人总得养活自己吧。如此看来,这世界上不如意的人又岂止我一个呢?什么是不如意?按我的理解就是不能为所欲为地活着。既然大家都不能为所欲为地活着,我想我也大可不必为自己不如意的境遇感到委屈了。
“那,拐子叔,我走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