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可能是因为自己想过要一走了之,陆不然心里有点愧疚地没有呛声回去。自从上次在营中和贺肃把话摊开了说之后,贺肃倒是再也没做出什么执迷不悟的事来,陆不然对着他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在战事的商议上还算是和气。就像陆不然对宋映辉说过的那样,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况且前线紧迫,谁还能有那个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呢。
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陆不然却已经明白自己的行踪恐怕已经传到了贺肃的耳朵里,不过贺肃只是说了两句合乎礼节的问候,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才不至于让两人为了不必要的事情闹些笑话出来。
“受伤了?”贺肃盯着陆不然腰间看了一会儿,才开口。
“已经有人看过了。”陆不然毫不在意地撇撇嘴:“不碍事。”
贺肃的表情阴沉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克制地说了一句:“再叫人来包扎一下吧。”
跟该打招呼的人都见过一遍之后,又临时召集了众将领来,陆不然失去踪迹之后敌人一直按兵不动,粮草被烧对他们来说也是损失惨重。
“七天里来一点动静都没有?”陆不然敲敲摊开的地图,“怎么一回事?”
“北贼确实是毫无声响,他们在江南扎营之后就再无动作,我们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们。前些天东北方来了战报,说是他们自己起了乱子。”
“哦?”
“老皇帝病危,他们的三皇子就在东边举兵造反,也许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精力来对付我们。”
陆不然抿着嘴想了想,“三皇子?”
“赫城长公主就是嫁与了这个人。”立刻有人搭话,“之前就是个名不经传的人物,不知这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陛下的姐妹们为何都嫁给了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陆不然突然想起宋小秋遍体鳞伤的尸身,瘦瘦小小的一团,“且不管这个,他们起了乱子必然是对我们好的。但也不能放松了警惕。”
“是。”
又在营地周围选了几个位置布下陷阱,陆不然就借口身体不适回了自己的帐中。说起来像是两军交战,实际上被北方强大兵力的压迫之下,大昭根本就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陆不然年少的时候是靠着守卫虞都一战成名,如今想来只是守住了一座都城能算得上是什么胜利,打退的多半是北方来探路的人马而已,什么名气加身,分明就是背负上了谎言。
“事到如今,若是再不出个英雄人物,大昭的士气便要衰竭了。”
这一身荣耀便是太皇太后这一句话给的,为了这一句或是鼓励或是胁迫的话,陆不然不得不背负上他力所不能及的名头。难道他就是徒有虚表吗,自然也不是,不然在军中这些年来如何让人信服,甚至可以说他比太皇太后预期中做得还要好。但是当有外敌侵来的时候,他不免想起自己根本担不起那么大的赞誉,不管是用什么兵法,他都不晓得该要如何去抵抗强大十倍百倍的敌人。
只要还在这世上一天,这总是让他寝食难安。
帐外是不寂静的营地,有巡逻士伍的脚步声,也有守夜人盔甲的摩擦声,陆不然伴着这样的声音是难以入睡的。下午的时候听众将领说他失踪这些天来发生的事,还亲手写了奏折送回宫中去报平安,在一片忙乱中未能治愈的伤口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直到一个人躺到了床上去,陆不然才觉得那股疼痛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全身,从里到外,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已经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里没有到处乱跳的胖猫和让他安心的人了。
军营中不比桑灵城中,有酒有消遣,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所以当后半夜帐外的声音开始不自然地嘈杂起来的时候,他就起身换了衣服,贺肃进到帐中的时候陆不然已经穿戴整齐,将利剑提在手中。
“看来你已经有所防备了。”贺肃也不惊讶,“他们攻过来了。”
“哪个方向?还有多久?”陆不然嗤笑了一下,“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也不能多按捺两天。”
贺肃表情凝重地说:“他们从西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