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曾经吗?”我想我跟她的爱情是一出戏,而我在之前的某一天就已经知道了这出戏的结局。所以声音平静。至少我用心演绎了属于自己的角色。我说,“好吧,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停下来想了想,我接着说,“你现在爱的人还是我吗?”
“我想是的。不只是现在,将来也会是这样。”
“但你对我却变了。”
“我们都在改变。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除非时间停住。”
我再次微笑:“这样说吧。如果你可以像从前那样对我好,我们就还在一起,我也会好好爱你。如果不可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还可以相信你吗?”她的声音极其细微。
我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我对她说“相信我”,她也许就会安心留在我身边,甚至会对我很好。但我没有,我心里已经很累了。所以我只是说:“我不知道,你自己决定。我说过你永远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承诺。”
我们在电话的两端沉默。只听到手机因为信号不好而发出像雨点打在枝叶茂密的大树上的声音,是寂寞的声音。终于她说:“算了吧。”宛如一声叹息,隐藏了千言万语。那一刻,我虽有语感,但却又像神智不清的老人般目瞪口呆,说不出一个字来。一切已经来不及,因为紧接着电话被挂断。心头一阵渐暖,大脑一片空白。
想起她对我说:“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可以跟你生活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只为你烧饭,洗衣。”那年她念大学二年级。我们承诺彼此等待三年。但到现在,这三年却已经变得不知道还有多远。她也说过:“我最大的梦想是跟自己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现在这个人已经出现了。所以,有很多东西我都可以放弃,因为有你。”
那么多的承诺。如此脆弱,如此虚幻。有眼泪流下来,温暖的,这才是真实的东西。
稍后,收到她寄给我的信。也是她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淡蓝色色的信纸隐隐透着宁静。上面写:
“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我相信我爱你,依然,始终,永远……”
我给自己点一根烟,继续往下看。
“这些话是安妮说过的。我喜欢。现在把它们送给你,因为我也有着同样的心情。
一年多过去了。再次伫立在风中,依然是城市的最顶端,张开手学着翅膀。忽然忆起一年前的今天。试着从风中感受出点儿什么,却萧萧的只有几声凋落的鸟鸣。你说过的话,那么单单的立在脑海里。涩涩的回忆,直到眼睛发红,一种感觉在心头冲动着,久违的感觉。
我的心仿佛一只容器,爱情是盛在其中的蓝色液体。倒出后便不会再有。但我,已学会在水中呼吸。或许,爱情的枯竭并非由于对你刻骨铭心的爱,而仅仅只因为你吃掉了我所有的爱情,完全的吞噬。是你,而不是其他人。
相信我,你会很好的活着。因为你的血液里有爱的残余,是我的,那种蓝醉人的液体……”
看到这里,忽然下起雨来。终于明白,这一年只是前世的延续。
我把这封信放到时在邮箱里勾上了全选,再点击“全部删除”。只剩下一片空白。有些东西竟然是可以这样轻易删除掉的。甚至,爱情和誓言。
她寄给我的那些干的玫瑰花瓣在一年之后枯成了碎末,发出恶香的气味。随风一吹,飘散到空气之中。像我和她之间有过的爱情。确信我们是彼此深爱过的。可是,当时的空气,当时的人,都早已经不在。
她送我的那盒巧克力我吃掉了,但盒子还保留着。我把她的那束头发,那盒磁带,那对木制的小猪,那个线织的娃娃,那个相框连同她的照片放在盒子里面。研究生读完以后我带着这些东西回家。
原来一切都是曾经有过的。原来一切都会结束。“永远”只能挂在嘴边说说而已,没有什么是能够一直到永远的。
三年后的今天。她大学毕业留在了上海工作,而我,又重新回到这个小小的城市里,要拼命工作来养活自己。我们至今都尚未谋面,虽然有时间,但找不到见面的理由。我们在不同的世界以彼此不同的方式生活。曾经有过的甜蜜只能去纪念。
突然想念已经去世的奶奶。记得我很小就跟奶奶住在一起,我的幼年,童年,少年,只有这一个亲人陪伴度过。小时候她整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两三岁开始便教我识字念书,直到把我送进小学,她每天忙忙碌碌地照顾我的生活并随时念叨要好好学习。然而终于有一天她不再说话。她用永恒的沉默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必须面对别离。那年我才高一。一个人躲在黑暗中哭得不晓人事。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长大了,从此独立地生活。
父母在我的记忆里从未显形,奶奶也不提他们的事情。我仅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广州,因为奶奶给过我一张银行卡,直到现在都可以每个月收到来自这两个城市的汇款,尤其在我考上大学的时候,还有两笔数额较大的汇款打进卡里。某种意义上,我就是靠这张银行卡活到现在。但是我跟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办法联系他们。
、2。5
春节。这本该是个亲人团聚的日子。可我却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回忆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深度的无聊让我困惑,我是不是该找个女子结婚,让她每日每夜在我耳边罗嗦嗦个没完,再时常为了柴米油盐的问题吵架,还应该有个自己的孩子,或者这样一来就可以过些平常人的生活。
最后,竦然响起的电话铃让混乱的回忆和思考停止。我拿了电话来听。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我感觉有些陌生;也许是因为有了比从前更多的沧桑感。三年。每年的春节都可以接到她的电话。我们说一年里发生的事;一直说到两个人都感觉应该沉默的时候就把它挂掉。她的声音我是始终记得的,我知道是艾雯,但我仍然问:“你哪位?”她说:“是我。”我笑,她也笑。
笑过之后她问我:“还好吗?”
我说:“还行。不冷不饿,没有被单位开除。你呢?”
“我刚去了泰国。差点就回不来,要嫁在那边做泰国新娘了。”
“怎么又跑泰国去了?你又差点要嫁给谁?”
“单位里的同事一起去那里旅游嘛。在那儿认识了一个在旅游团工作的男孩,他是负责接团的。是个好有意思的人。刚才他打电话给我,他说,现在好想见你,你搭飞机来我这里好不好?我帮你查了,明天上午就有班机过来。呵呵。我马上就跟他说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