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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首诗叫做《小宛》,因为诗中提到了桑扈,所以荀瑶断章取义地诵了其中的一句,用来形容赵无恤。诗句本身并不恶毒,荀瑶这么念出来,大约也没有夸奖的意思。只不过,荀瑶盛年的风度十分成熟,月华之下,连营之外,他手持片羽,面露微笑,随意咏诵的清秀姿态,本已胜过了赵无恤。荀瑶自己深知这一点,所以格外得意。

这是对赵无恤的一次还击,又或许是炫耀自己不亚于赵无恤的吟咏,总之,他还记得赵无恤对他的赋诗讥讽,并将它作为久远的对答。荀瑶的目光投向青色羽毛细密的管状纹路和一边磨损的缺口,轻描淡写地吟着,就像他不过突然联想到的,并没有什么深意。如果一定要找出他别有用心的证据,那就是他在诵赋时含笑地瞥了赵无恤一眼。

按照礼节,赵无恤还要答一句什么诗才好,荀瑶自己对此一向是凭兴趣来,所以那时候也没有答赵无恤。他猜想赵无恤是一定遵守这礼节的,但是赵无恤看了一眼月亮底下泛着幽光的青雀羽毛,便将目光转向了无尽的夜空,没有答诗。

一同回到晋国军营的路上,他们之间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战争前夕,赵无恤真的很害怕会再生事端了,他疲于应对和往昔过于相似的现在,荀瑶看出他非常希望结束那些试探和挑衅,甚至希望荀瑶就此熄灭掉对他的好奇,但他愈是这样,荀瑶就愈不会善罢甘休。

元帅和上军佐的营帐相隔很近,直到门口,赵无恤都没有说一句话。荀瑶明显流露出惋惜懊恼的神情也被视而不见。最终,赵无恤从容地、不无风度地施以荀瑶一礼,随即准备后退。

今晚的月色银白如霜,怎么甘心就平淡无奇地结束?与赵无恤一味地逃避痛苦不同,荀瑶的情绪高涨,举止异于往常,一想到明天的早晨,想到无法夺取的郑国,荀瑶的心又像被火灼烧似的,纯白的月光和桑扈留宿的痕迹很快就不会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功勋、战火、烽烟。

他扬了扬眉,举起一只胳膊,最终游戏般地做出一个逾越了他和赵无恤之间任何身份的动作,无论是同僚、仇人、上下级,还是两个普通相识之人都不会做的事。借着晦暗的夜色,他将那支青色的、艳丽的残羽夹在指尖,动作轻快迅速地塞进了赵无恤的被体温染热的衣襟。把手伸到他衣服里的一瞬,他感到自己几乎碰到了那个被他厌恶的人跳动的心口,在薄的白绢里袍的掩盖下,炙热的生命搏动着,他的指甲稍稍刮过丝织的衬里。荀瑶抽出手,赵无恤转过脸来,满脸难掩的惊愕。

“上军佐,你好像青色的小鸟,可惜没有羽翼不能展翅。”荀瑶以愉快的傲慢声音说:“虽然无法飞去郑国军营替我探看情况,不过今夜月色很好,你看见么?”

他不是说谎,因为他实在是太激动了,被毁灭之前的……被涂抹上血迹之前的银白纯粹的月色,荀瑶从心里不屑地认为赵无恤并不明白,赵无恤并不会因为玷污了这种月色而激动。即使感到兴奋,即使胸中的跳动加快,这个人也一定会闭紧他的嘴唇,绝不吐露半点,无论对他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那样忍受了。正因如此,他的模样总是那么难看。可是会毁灭的,无论是郑国,还是赵氏,有朝一日,终究会被烽烟笼罩消逝而去。

荀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

☆、第21章

晋国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南里,不知是否国中有难的缘故,郑人的斗志并不高,稍一与晋军交战,马上就退走了。荀瑶坐在**着主帅旌旗的战车上,沿着凌乱的车辙追赶向首都逃去的郑国军队,神色益发得意。

那天深夜以后,接连几天都是非常晴朗的天气,四野温暖得有些燥热,在滚滚车轮扬起的土黄色烟尘上,天空蓝得如同给蓼蓝泡的水洗过了似的,厚重的云朵在阳光下呈现出纯粹强烈的白,仿佛宝石中的絮状物那样凝定着。晋国的战车驶过空旷的城郊、长势并不良好的农田,靠近了郑国因为连绵不断的战争而被多次破坏,又多次修补,显得颜色斑斓的城郭。一路上并非没有遇到阻拦,只不过士气高涨的晋军一味冲锋、砍杀,犹若锐利的镰刀,将郑国的防线像拆除破旧的藩篱那样瓦解了。

如驷弘所料,按照这个方向,晋军到达的是郑国的桔柣之门,城门之前早就安排了一些守军,却没有设重防,目的是引诱晋军进入伏击圈。等到负责殿后的赵无恤赶来时,交战已经进行过一轮,他看见的是破败的城门和逃走的守城军留下的武器与旗帜,还有停驻在城门前的晋国的军队。攻城的器械陈列一边,许多军官都待在原地,样子却不像是休息。荀瑶在其中,满脸焦躁,大约在等待什么——不过不是赵无恤,赵无恤跳下车子拜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略略烦躁地向他面上一扫,马上移开了。

今日的状况有点不对劲,荀瑶不需要别人提醒,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从这道诡谲狭长的城门内,透出的是一股死一样的压抑的寂静,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不祥的阴谋的气味。当轻易便摧毁了的城门被打开,这幅景象展露在荀瑶面前,他的心中立即起疑,原本就在前方的目标忽然坠入迷雾之内。

荀瑶不敢马上率领军队通过那道土砖垒成的高大拱门和空无一物的瓮城,去迎接盼待已久的胜利,这样的情况最忌讳轻举妄动。他下令原地驻扎,随即派了手下一位算是可靠的人进入城中打探消息,无论是他进去之后马上仓皇逃出,还是从容地出来汇报,全在荀瑶的预计里——然而他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日影从一个砖缝偏向另一个砖缝,缓缓地爬走了,大家不安起来,身上发了汗,盔甲里一阵阵地难受,可那人就这么被这道死寂的城门吞噬,宛若一滴水落入夏季炙热的沙子,转瞬蒸发。

荀瑶一个名叫张武的家臣,素来心思和他一样狠毒狡诈,因此很得荀瑶赏识的,此刻也开始沉不住气,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主君。荀瑶无动于衷地沉思了一回,向他抬起一只手,示意道有了方法。张武看见主君将眼睛转向赵氏的军队,带着格外冷酷而慎重的神情直起身子,走下战车,一步步走到赵无恤跟前。这时,他的表情又变作了往日那种胁迫性的、虚伪的亲切。

“这么久,我想你也休整好了。”荀瑶微笑地说:“这次一定得胜,你先进城去,占个先机。”

赵无恤微微一愣,警惕地看着他,他一直等在这里,周围人的表现一览无余,以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难猜出荀瑶是想送他去填平郑国的陷阱。

荀瑶素来憎恶赵无恤,觉得他愚不可及,然而如今的对视中,他又开始憎恶他为何不蠢得更彻底一点。

“这不妥。”赵无恤下意识地推脱道:“您……”

“我的意思是命令你做先头部队。”荀瑶不耐烦了,抢先用异常淡漠的声音补充。

赵无恤看见他的样子,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从容应答:“入主敌城之事,从来是主帅在先,岂有官阶在后却强行抢占之理。”他深深一揖:“无恤不才,不敢与您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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