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并非有好消息传来,却是皇帝自己,不知怎地竟仿佛自己将心结解开了一般,不再如往日灰丧颓唐,但又隐隐不似从前,更像是……
青黛将经将作监工匠之手改良一新的脚铃呈与唐潆,低眉顺目地退到她身后,不经意间瞥过庭苑中的一丛新竹。新竹犹如初生婴孩,春雨滋润,春风普度,仅几日未见,便拔高了一节,显露出新鲜事物生命力之旺盛蓬勃。
青黛看着翠绿欲滴的竹叶,又悄悄看向唐潆,心中才落下定语。风雨是挫折,却亦是养料,人如植物,总需经风雨挫折,才能成长。唐潆今晨起榻,出殿时,昨夜的雨将将歇止,熹微的日光拨开云层洒落在她面容上,掩去她眼下厚重的乌青,她迎着风,唇畔浅浅一笑,却是由衷的笑容,再非令人心揪的强颜欢笑。
青黛一时都看愣了神。
直至唐潆命她将这串脚铃交由工匠改良,使其动之有声可闻,她方清醒过来。这脚铃与寄名锁是一路物事,上次寄名锁遗失,唐潆遂坠马负伤,如此巧合,足以证佛家之物确乎通灵,青黛不敢怠慢,忙亲自领命而去。
工匠本是巧手,区区半日,便将脚铃改好了。
脚铃当初系在脚踝上,轻轻晃动,声音叮叮呤呤,清脆却不尖锐。后来,唐潆长大了些,才使人将声音凝滞在其中,无论如何晃动,都静谧无声。眼下,忽然却又令其如初,着实奇怪得很。
待一行人步入未央宫,看见太后,青黛方明白此举用意,心里随之既是柔软又是心疼。纵是皇室,纵是天子,在疾病面前,力量仍然微不足道,当真无计可施之时,唯有想方设法地为来日考虑,以弥补缺憾。
唐潆过来时,医官正为太后的眼睛敷药,殿中还有江夏。眼疾缘何而来,旁人不知,江夏亦不知,但她素与太后亲密,知太后染恙,她时常过来探望。前阵是她一人来此,天气渐渐转热了,不易受风寒,她才将周岁有余的女儿一道带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惹人讨厌,反能逗乐大人,活跃气氛。
日色衔山,殿外的日头已不晒了,江夏方才让**母带孩子出去走走。婴孩一出去,殿中没了欢声笑语,须臾间便安静下来。
江夏坐在榻上,她身旁即是太后。医官手上拿着白布与调制的药膏,先敷药,再用白布裹缠住眼睛,一个时辰后再取下。
虽无法根治,但可压制拖延。医官诸多,兼有民间医者,因看法不同,给出的药方便多有异处,又不知究竟哪个有效些,倘若一一试过,汤药口服,恐药性相冲,反而不利。故而,近来唐潆又征询过几位德高望重的医官,经商榷,定下一确切药方,除口服的汤药外,又加针灸与敷药。
良方不是强逼,便能逼得出来。但此时无能人,不代表日后亦无。为今之计,是先镇住病情,免它急剧恶化,同时将养好身子,以身强体健,等候将来之能人良方。
汤药苦涩,针灸的穴位会略有酸麻胀痛之感,敷药,又暂时剥夺视物的能力。无论如何,总不好受。但好在,太后十分配合。
医官敷药,江夏在旁看着,以期能搭把手。但她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照料人时颇是手忙脚乱,最后却是太后笑与她道:“你好好坐着便是,满殿的宫人,何需你来?”
宫人是宫人,亲人是亲人,由谁来做,定然不同。亲人纵是做得不够细致,但存着这份心意,便足以使人倍感温暖,心情倘若跟着晴朗起来,于养病更是有益。
江夏欲出言反驳,却忽有一串银铃之声传入耳畔,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簪缨贵族家中生养孩子,其中讲究较之平民甚多。金银项圈、红绳脚铃,常将小孩挂得佩饰繁多琳琅满目,犹如这般便能将妖邪鬼祟震慑在外,大人才放得下心。
听着这声音,江夏先起了身,一面回头一面诧异:“鲤奴才出去的,这便回来了?”她自言自语,生怕**母不仔细,孩子在外出了事,忙往外走。
医官敷好药,为去亲自熬药,适才已先告退。
忽闻铃声,太后的神情亦是一滞。婴孩哭啼吵闹,**母不耐烦了常会趁其母其父不在稍有疏忽,如此,危险事便时有发生。这**母新换不久,不知为人如何。未及遣人去看,待铃声愈来愈近,太后凝滞住的面容蓦然展颜,她微微笑着,神色已是了然。
虽不知这铃是手铃抑或是脚铃,但系于人身上,必随其主的举动晃动响声。这铃声,乍听之下极难辨认,再细听下去,声音响动的频率很高,但却并不纷乱,听来平稳又轻快,却又显露出主人心情中的急切。仿佛,这里有何人何物,使她牵挂良久,不亲眼见到,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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